「你聽著,咱們女人是要自強,可那不代表一定得斷情絕愛。世界上男人那麼多,這個不成,還有下個,人生得意須盡歡,有什麼可怕的!
「你一輩子不嫁,豈不是給京城那位薄幸郎守一輩子活寡?他憑什麼?」
或許是師父的話點醒了我。
我答應了祝千里。
守著自己的小醫館,尋一良人相守。
仔細想想,應該很不錯。
我忽然有些期待那樣的日子。
12
離開回春堂,我先置辦了嫁娶一應物件,最后帶著衛懷玉給我的錦囊去了當鋪。
那錦囊我嫌晦氣,從未打開過。
但摸著里面那物件,大抵是塊玉。
既然是玉,總能換些銀子。
畢竟人命可比玉牌值錢多了。
掌柜接過,對著玉上的花紋和字樣端詳了半天。
「晴大夫,這看著可不是游仙村能有的稀罕物。
「這麼貴重的東西,您只開這麼低的價格?」
我莞爾一笑。
「實不相瞞,這玉牌我原本是想丟了的。
「可現在我有所求之事,它只需要發揮足夠價值即可,多的我不要。」
掌柜眉開眼笑地收下。
在我身旁,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小廝模樣的人。
他好像在一旁聽了很久,忽然開口道:「我看這玉很合眼緣,老板賣給我如何?」
掌柜為難地看向我。
我笑道:「沒關系,這玉我沒打算贖回去,掌柜自行處置便是。
「您今天就是在地上摔碎了聽個響,都與我無關。」
那小廝垂下眸子,臉色微變。
臨走前,我從竹籃里抓出一把飴糖,遞給掌柜。
他有幾分納罕:「這是?」
「喜糖。」
我耳根微微發燙,有幾分新嫁娘的嬌羞。
見那素昧平生的小廝定定地看著我,便又抓了一把飴糖,大大方方遞給他。
喜悅快從眼角眉梢溢出來似的,開心地說:「大家別嫌棄,一起沾沾喜氣。
「我要成親啦!」
他站在原地。
門外,一道清潤的聲音急急傳來:
「阿晴!我回來了!」
回頭望去。
一襲青衫的祝千里從驢車上縱身一躍。
他滿面笑意,大步走來,一把牽住我的手。
掌柜立刻會意,連連道喜,夸我們登對。
唯有那名小廝目光逡巡在祝千里臉上,神色莫辨。
他收走那塊玉,步履匆匆而去。
13
成親當日。
我一身喜服坐在銅鏡前,師父為我梳頭。
她念念叨叨不停。
「阿晴,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在京城一定吃了很多苦。
「要是那祝千里對你不好,你也別發愁,回春堂就是你家,師父給你撐腰!」
我眼眶發熱,點點頭。
剛到回春堂的時候,我只說自己是京城來的,剛被休棄,并沒有說自己曾是東宮的婢女。
這里離京城雖然不遠,卻足夠偏僻。
即便如此,我仍怕多說多錯,給今后招致禍患。
然而正是當年給衛懷玉治好眼疾的藥方,師父認定我是可塑之才,也給了我容身之地。
我是真的很感激她。
門外傳來催促之聲。
我踏上喜轎。
直到真正坐在新房中,才怔怔地摸著胸口,感受心頭那股新奇的感覺。
原來,這便是嫁人的心情。
有些緊張,也有些忐忑。
只是等了很久,都不見祝千里回來。
我不安地動了動身子。
喜婆安撫我:「娘子今天跟天仙似的,我見了都移不開眼,更別提祝夫子了。
「這蓋頭可要他親自揭開才成,娘子不如再等等?」
我按捺著。
腦子卻因為起得太早而逐漸昏沉,有些困乏。
我倚在桌子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我猛地驚醒。
我這才發現,屋內靜悄悄的,陷入一片黑暗。
怎麼會這樣?
這喜燭是不能滅的。
我有些著急,隔著蓋頭,忍不住出聲道:「我聽說這新婚夜燭火要是斷了,新婚夫妻便不能長長久久,寓意不吉利。
「婆婆,你能幫我重新點上嗎?」
——無人回應。
可我能明顯地感受到,有人在黑暗中,凝視著我。
14
所幸這窘境沒有持續很久。
燈燭再次被點亮。
那雙黑紅菱紋履靴出現在蓋頭下的視線中,我才稍稍安心了。
「祝……祝郎。」
不對。
如今拜過天地,我與他,是夫妻。
我深呼吸,雙手緊緊絞住喜服的衣角,聲音愈發嬌羞怯弱:「夫君……」
祝千里身上一點酒氣也無,更讓我覺得他體貼。
那兩個字也燙得我臉頰愈發緋紅。
他不說話,我心跳如擂,手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
「喜婆說,等你揭開這蓋頭,我們便能白頭偕老了。」
我以為我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了。
可祝千里仍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夫君?」我又喚了一聲。
對面那人呼吸一窒。
不承想,下一秒眼前豁然開朗。
蓋頭被掀起,我徹底看清眼前站的到底是誰。
根本就不是祝千里。
衛懷玉英挺的臉龐盡是煞氣。
他手中執劍,一襲紅衣站在我面前,那裝扮竟如新郎官極為相似。
我身上喜服顏色艷麗如火。
燒得衛懷玉眉眼間戾氣愈發深重。
他輕笑著,喃喃念道:「好一個『白頭偕老』,『久久長長』。
「衛十一,先與你拜過天地的,明明是我。」
15
「衛懷玉?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朝著床帳內縮了縮身子,被憑空冒出來的衛懷玉嚇了一跳。
他被我下意識的遠離動作氣紅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