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聽不懂,大約理解著,她是要給我們立牌坊。
當了婊子還能立牌坊,好!
她把我們安排在「制藥廠」工作,專門給前線戰士生產「青霉素」。
偶爾她來看我們,還會說,等海晏河清,她還要辦學校,到時候,讓我和晚娘都去讀書。
說到讀書,她就笑著看我:「皎皎這名字太小氣了,我給你取個學名吧。」
她寫了「華章」兩個字。
皎皎微光,可譜明月之華章。
她還給晚娘取了新名字,叫榆關。
「晚出榆關逐征北,驚沙飛迸沖貂袍。」
真好,好就好在,我倆聽不懂。
但不妨礙,我和晚娘摸著墨痕未干的字,憧憬著未來的生活。
做工,讀書,健康,飽飯,不用伺候男人的,未來啊。
我倆做夢都要笑醒。
然后,就真的醒了。
蘭英死了。
5
這幾年,我們也打聽了很多蘭英的消息。
聽說,她和鼎羊侯是從微末時扶持著一起走來,情誼深厚。
哪怕后來,鼎羊娶了城主家那個大小姐,后來又為了子嗣納了一個能生養的小官的女兒,蘭英都還是他最信任的人。
但是蘭英不肯嫁他,她說:「牙刷和男人不能共用。」
鼎羊侯在她的扶持下,扶搖直上,一統天下,登臨大寶。
他登基后第三天,貴妃流產。
蘭英的貼身侍女就站出來,告發蘭英用巫蠱之術,咒魘貴妃肚子里的孩子。
這其實是皇后和貴妃聯手所做的一個局,太醫配合貴妃假孕,侍女配合皇后告發。
可是鼎羊侯輕而易舉地信了。
狡兔死,走狗烹。
天下已定,不再需要功高震主的蘭娘子了。
蘭英死了,醫院、學校,一切民生計劃都成泡影,制藥廠也被兵士們沖進來拆除。
女工們四處逃散,兵士們肆意玩弄。
良家婦女哪里受得了這個,紛紛自盡。
我和晚娘無所謂,我們主動解開衣服。
然后,趁色鬼們在身上聳動時,拔下釵子,狠狠刺進他們后頸。
我倆打扮成兵士們的模樣,逃出已成煉獄的制藥廠,直奔亂葬崗,找到了蘭娘子的尸體。
她死得真慘啊。
眼鼻耳舌四肢,都沒了。
連牙齒都被一顆一顆敲掉了。
空洞洞的嘴巴里,塞著一張紙條:
【出風頭的穿越女,活該如此!】
不知是何人所留。
不過沒關系,等我找到這個人,就把他、侍女、太醫、皇后、貴妃,連同鼎羊侯一起——
燉成一鍋湯。
6
我自賣自身,換錢安葬蘭英。
沒想到,找到了熟人,正是許多年前把我賣進青樓的張溜。
我利用他做人販子的人脈,洗白了身份。
然后,慫恿他跟我一起行騙。
簡單來說,就是我假扮寡婦,勾引過路的好色之徒。
張溜扮作我的表哥,等色鬼上鉤,他就出面議定親事,待我們洞房花燭,就在交杯酒里下迷藥。
再然后,自然是一刀結果風流鬼,搜其囊中金、袖里銀。
每次都收入頗豐呢。
說起來,第一個上鉤的男人,我也很熟——正是當年賣了我和我娘的,我的親爹。
他倒是不知怎麼發跡了,娶了新老婆,生了新兒子,完全認不出我來了。
我把他騙上床,一刀割開他的喉嚨,然后讓張溜把他活著丟出去喂野狗。
他的慘叫聲響了一夜,那一夜我睡得真好。
而現在,曾經的鼎羊侯,現在的新帝周勐,也終于來了。
因為,我長了一雙和蘭英一模一樣的眼睛,唱著和蘭英一模一樣的小調。
我就是靠這首纏綿的情歌,勾走了一個又一個路人的魂魄。
現在,也輪到你了呢,鼎羊侯。
真不辜負我精心挑選的「亡夫墓址」,就在皇家獵宮旁邊,這風水真好。
7
我等了兩天,周勐終于上了門。
他孤身前來,自稱是過路的行商,三言兩語,就跟張溜談妥了親事。
張溜美滋滋,親手剝去我做戲的麻衣,換上戲中戲的紅裝,貼著我的耳朵:「小心些,別真的失了身,否則,我就把你賣到煤窯里。」
他說話時,背對著周勐,自然也沒看見,周勐那深沉的眼眸。
周勐在懷疑我。
是啊,我出現得這麼精巧,不像艷遇,像個叛黨設下的陷阱。
所以,他將計就計,明著是自己前來上當,其實早就在窗外,布下了數不清的刀斧手,只為了能將他臆想中的叛黨一網打盡。
我倆被送進新房,他好整以暇地看著我,迷戀的目光中是清醒的理智。
夜很靜,靜得能聽見窗外窸窸窣窣的兵甲聲。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下一秒,周勐就直起身體,似乎就要發號施令——
「郎君果然是端方君子,既如此,奴就當真嫁了郎君吧。」
我這句話,如同天外飛仙,把他說愣了:「什麼?」
我欲語淚先流,哽咽著告訴他,我是賣身葬姐,誤入賊窩,被張溜逼著做這傷天害理的勾當,說著還掀起衣袖,給他看胳膊上的紅腫。
他的目光閃了一下,似乎還有疑慮。
我只做不覺,抹眼淚:「奴見郎君英姿不凡,不是往日的俗物,故而想托終身。若郎君不棄,還請速速攜奴賤軀,進京避禍,倘或被張溜那廝察覺,只怕連郎君也要被他所害!」
8
周勐疑心深重,我知道。
所以,我故意設了這個局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