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索然無味,轉身離開。
獵物必須在折磨中慢慢赴死,才能對得起我前世經歷的磨難。
他們二人的關系逐步崩裂。
就像完美無瑕的玉有了微小的裂痕。
來日方長,我有的是時間奉陪。
8
皇上賜了我一座將軍府。
我才將府邸上下打理好,門房便說外面有人鬧著不走。
娘領著兄長站在門外,伸長了脖子往里打量府邸,眼中滿是精光。
我的恨意一點點蔓延進眼睛里。
兄長和我本是雙生。
幾年前父親戰死,需要有人承衣缽。
兄長先天體弱,我娘將我扮作男兒,代他前去邊關。
臨行時,周圍都是爹娘舍不得兒郎的哭聲。
我娘一滴眼淚都沒流,發狠般盯著我。
「若非是你,阿大定然是個康健的孩子。」
「別怪娘心狠,你奪了他的命格,如今也算償還。」
邊關苦寒的六年,她一封家書也沒給我寫過。
直到我凱旋,她搓著手上門求我給兄長謀個一官半職。
我推托著沒答應,給了他們一大筆銀子。
結果前世我渾身是血被押送塞外時,在沿路百姓中,我曾看見娘攙扶著兄長出現在人群里。
聲音被毀,我忍著劇痛,喊了一聲「娘」。
兄長聽見了,滿目震驚,指著我,指尖顫抖。
娘轉過臉去,兄長扯她的衣袖喊她看。
我娘讓他閉嘴。
「不相干的人,不要亂認。」
我腳步停了,換來獄卒一鞭子抽在背上,皮開肉綻。
娘看著我,眼里滿是冷漠。
那年京中百姓只見我當街痛哭,狀若瘋魔。
卻渾然不知我究竟為何落淚。
娘的心從來都是偏的,喝著我的血來暖他們母子二人。
正如現在,我錦袍玉帶,她上下打量,眼里全是算計。
「我的兒,你現在可有大福氣了。」
我淡淡地把手從她掌心抽回來。
「我和你兄長如今手頭拮據,不如接我們進府享享福。」
「你如今月例也漲了不少吧,我幫你兄長相看了人家,正是用銀錢的時候。」
我平靜地笑了。
「娘,我現在手里真的沒銀子。」
銀子是真沒有,陛下賞的值錢物件倒是不少。
娘立刻變了臉色,貪婪的吊梢眼透出狠毒。
「你沒銀子?你唬鬼呢!」
她伸出手擰了一下兄長腰間的肉,他立刻幫著娘嗆聲。
「不給我銀子,我就去告御狀揭發你替了我的身份參軍!大不了我們全家一起死!」
金鑾殿上兇險萬分,他們卻沒有一句擔心。
娘滿是恨意緊緊盯著我,尖銳的指甲掐進我肉里。
「若不是阿大讓給你的機會,你如何能出人頭地?」
「如今要點銀子跟要你命似的,當初就不該生你這個賠錢貨!」
我依舊平靜,語氣輕松。
「沒說不給,你們別急啊。」
我讓他們附耳過來,稍稍說了幾句。
這兩人滿臉喜色信了。
我拿出一塊成色極好的玉佩讓他們去當了。
說這可抵三百兩黃金。
我娘喜笑顏開,但還是帶了一絲懷疑,警告我。
「敢騙我,看我回頭不扒了你的皮。」
府門一點點合上,他們興沖沖奔向街上。
奔向我指定的那家當鋪。
一次都沒回頭看過我。
我慢慢閉上眼睛,感覺到濕意從眼角滑向臉頰。
娘和兄長,你們就慢慢走好吧。
走向你們該得的報應里。
9
娘和兄長去的當鋪正是公主的私產。
我給他們的玉佩正是回京前蕭乾贈我的那枚。
蕭乾和公主此刻已經略有嫌隙。
他正需要一個機會,讓公主相信自己的愛。
他們這種人就是如此,總是喜歡把無辜的人拿來當墊腳石。
那我親手就把機會送到他那里。
聽聞那天,公主和蕭乾就站在一處,看著兄長被人硬生生打斷腿。
母親心疼不止,流著淚破口大罵。
公主嫌她吵鬧,于是蕭乾便派人割了她的舌頭。
我在亂葬崗找到娘和兄長時,他們還沒咽氣。
娘顫抖著伸手攥住我的袍角,留下血淋淋的一個掌印。
斷掉的舌頭發不出聲音,我仔細看她的嘴唇嚅動,讀出那句話。
「當初就該把你掐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蹲下身將衣角從她掌心一點點拽出來。
「放心吧娘,我會救活你們的。」
「因為,死對你們才算一種解脫。」
他們踩著我的骨血往上爬,這樣的親人我寧愿沒有。
我偏要他們活下去。
往后滋生無數的痛苦和折磨。
我連夜將消息散出去。
畢竟我娘和兄長都成了殘廢,這狀當然要好好告。
陛下還指望我替他賣命,會給這個面子的。
次日言官聯合上奏,彈劾公主和蕭乾草菅人命。
陛下龍顏大怒,罰公主禁足府中三個月。
蕭乾被打了十廷杖。
我拿著虎符出城的時候,蕭乾也要隨軍差遣。
他宛若待宰的羔羊,被人抬著走在后面。
百姓議論紛紛。
「聽說這將軍是個女子,這長相俊俏又不失英氣,倒是好樣的。」
剔牙的看客不屑撇嘴。
「女的出入軍營?真是亂套了!」
還有人語含曖昧,意有所指。
「一個女人,也不知道靠什麼得來那些軍功。
」
一顆臭雞蛋砸在這人臉上。
賣菜的大嬸叉著腰破口大罵。
「大丈夫不投身行伍,倒在這里嚼舌根,看老娘今日不撕爛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