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血汗守護的王朝,親手將刀劍刺向我。
上首的公主撥開簾子,露出國色天香的一張臉,嬌媚展顏。
「畢竟是和金人是舊相識。」
「比起本宮,薛姑娘定能更討金人歡心。」
蕭乾再次叩首。
「一介草民能以公主之禮出降,不算辱沒她。」
昏昏欲睡的帝王掀開眼皮。
冷冷地打量了一下我。
而后便輕松決定了我這種螻蟻的去留。
我本該青史留名,卻成了公主替嫁的犧牲品。
如今看來,那些金戈鐵馬、刀光劍影。
都像是笑話……
3
思緒回籠,二十歲的我坐在殿中,一切還未轉折。
手指死死摳著掌心的血痕。
我全力控制著自己冷靜。
蕭乾坐在身邊敏銳地察覺到我的僵硬,側頭關心。
「照容,你不舒服嗎?」
雙手在袖子里發抖,我咬著牙擠出微笑。
「無礙,有些累了。」
隔著遠遠的距離,有一雙宛若毒蛇的眼睛在盯著我。
流血的手藏進袖子,我抬起頭,看向那張美艷的臉。
貌若牡丹,心卻如蛇蝎。
我想起,前世聽聞公主不日出塞,我曾對蕭乾說。
「公主金枝玉葉,豈能受金人之辱,臣愿一戰,城池和公主俱可守。」
還畫了公主小像,題詞在上,以此勸慰她。
諷刺的是,出塞的人,最后變成了我。
我慢慢偏開臉,轉過目光,清晰看見身旁奉酒婢女的手微微顫抖。
那樽酒是特意為我準備的,里面加了東西。
為的就是讓我任由他們宰割。
趁著蕭乾和公主暗送秋波,我手指微動,迅速調換我和他的酒杯。
靜靜看著他如同前世一般。
起身跪在殿內,叩首求娶公主。
我在高朋滿座中冷笑,捏緊了腰側的長劍。
這次,在蕭乾的劍尖挑開我的衣裳時,我拔劍而起。
劍花如雪,他眸中閃過錯愕。
我恨不得把他立斬于劍下,千刀萬剮。
加了料的酒讓蕭乾腳步不穩。
手中的劍不知道過了多少招,我招招狠辣,引來滿堂喝彩。
數息之后,蕭乾的劍被我狠狠打落在地。
我的劍鋒劃破他的喉嚨半寸。
恨意險些讓我控制不住當場將他斬殺。
血一點點順著劍尖滴落在地。
蕭乾不可置信捂住咽喉,血從指縫滲出。
這次,發不出聲音的那個人不再是我。
我搶在他前面跪下,解開頭發,大聲疾呼。
「臣女效仿木蘭替父從軍,犯下欺君之罪,罪無可赦。」
「但臣女今日拼死也要狀告蕭乾——
「花拳繡腿,貪功冒進,不堪為大宋主帥!」
4
公主不可置信地站起身來。
「賤人!你胡說什麼!」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為了避嫌,她生生吞下辱罵的話。
我挑釁地勾起一個漫不經心地笑。
「還有,穢亂后宮,罪不容誅。」
公主氣得摳緊衣角,險些掰斷護甲,眼里全是怨毒。
我想起前世,我倒在金鑾殿上,直接被人拖往地牢。
經脈盡廢,鐵鏈穿透琵琶骨,渾身的疼讓人痛不欲生。
蕭乾與公主相偕而來。
公主拿出匕首對著燭火端詳我的臉。
「確實是張狐媚子的臉。」
她摟住蕭乾的脖子嘻嘻一笑。
「蕭郎,她與你相識六年,你就沒動心過嗎?」
蕭乾微笑著摟緊她。
「從未。我對她不過是利用而已。」
那年馬上。
我和他并肩作戰,紅纓槍刺穿敵人的心臟時,他含笑望過來,也是這樣的神情。
那時他說。
「薛姑娘天縱奇才,得姑娘相助,是我之幸。
」
憤怒幾乎化成血淚從我眼眶流出。
但喉嚨被毀,我連辱罵的話都說不出。
公主大笑著,將在燭火上燒紅的匕首插進我的指蓋,狠狠一掀。
我痛得發出慘叫,咬破了唇,滿嘴是血。
蕭乾往前走了兩步,公主斜了他一眼。
「心疼了?」
他轉開目光,淡淡一笑。
「能讓殿下開心,也是她的福氣。」
公主于是拿過夾棍,微笑著碾碎我的手指。
「一想到你這雙手碰過蕭郎,我就不爽快。」
我渾身像從水里撈出一般,冷汗淋漓。
她輕輕擊掌,便有獄卒提了籠子前來。
里面是幾只肥碩的老鼠。
饑餓的老鼠鉆進我的衣裳,公主命人扎緊袖口領口,任由它們啃食我的血肉。
我發出宛如野獸般凄厲的嘶吼。
公主看著我的慘狀盈盈一笑。
「畢竟是你救了蕭郎,才促成他與我的良緣。」
「本宮宅心仁厚,這是賞你的謝禮。」
我昏死了過去。
公主讓人給我請來御醫。
「吊著她的命,可不能讓她死了。」
鮮紅的蔻丹刮過我的眼皮。
她在冷笑。
「聽說金人剛猛異常。」
「薛副將,你就替我好好享受吧。」
這些令我永生難忘。
5
帝王撐著下顎的手放了下來。
他陰鷙的眼睛鎖住了我。
「薛副將,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藥效上來,身邊的蕭乾捂住咽喉,昏倒在地上,宛如死狗。
我垂下眼睛,拔高聲音。
「啟稟陛下,臣女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若非重來一世,我此刻不會知道,這三年我每一次的勝利,最后都成為史書上蕭乾的功績。
他前世搶了我的,如今都要給我吐出來。
我懇切俯身一拜。
「方才御前他挑釁在前,皆是為了掩蓋罪行。
」
蕭乾求娶公主,前朝后宮私聯已是大忌。
前世蕭乾手握兵權,堵死了陛下的退路,才令我成為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