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扮男裝,將蕭乾從死人堆里救回。
慶功宴上,陛下問他要何賞賜。
他為娶公主,一劍挑出我的束胸,當眾揭穿我的女兒身。
「此女欺君罔上,替公主遠嫁邊塞,也算戴罪立功。」
我被囚在地牢,鐵鏈穿透琵琶骨。
公主微笑著碾碎我的指骨,放老鼠啃食我的血肉。
「畢竟是你救了蕭郎,才促成他與我的良緣。」
「本宮宅心仁厚,這是賞你的謝禮。」
次年春,蕭乾娶了公主,扶搖直上,權傾朝野。
而我受盡折辱,慘死在塞外的羊圈里。
重來一世,我回到蕭乾揭穿我那天。
1
蕭乾娶公主的那天,春草新綠。
京城十里紅妝,聲勢浩大。
而我衣衫襤褸,滿身傷痕,被鐵鏈拴著,一步一個血腳印。
大宋與金朝和談,金朝退還一城,換大宋和親。
陛下有旨,命我替公主遠赴塞外。
不明所以的百姓指指點點。
有同情,也有鄙夷。
春寒料峭,我身上只有一件薄衣,凍得渾身發青。
金人接應的首領瞎了一只眼睛。
我記得他,完顏冽,當年白頭崖的主帥。
十七歲那年,我擢升至將軍蕭乾的副將。
白頭崖一役,朝廷主力遇襲,主將蕭乾下落不明。
我單槍匹馬,從死人堆里把渾身是血的蕭乾挖出來,十指鮮血淋漓。
背著他在雪山里走了一夜。
大宋的援軍來時,我鬢發上結滿冰霜,凍得幾乎暈厥。
當年我為救蕭乾,曾一箭射穿完顏冽的左眼。
他恨不得食我血肉。
如今不過三年,我卻落到了仇敵手中。
完顏冽垂涎的目光在我面上梭巡。
他一把將我拽到懷里哈哈大笑。
「薛小副將竟是個女人!」
「睡不到你們金枝玉葉的公主,睡你好像也不錯!」
他掏出一支箭羽,如貓戲鼠般描摹我的眼眶。
「聽說你是在金鑾殿上被驗明正身的,那豈不是很多男人都看過你的身子?」
「大宋女人最注名節,你這樣的,是不是要叫……」
他曖昧地咬住我的耳朵,濕滑的舌舔舐耳廓,齒縫擠出那兩個字。
「爛、貨。」
話音剛落,我手中的金釵直取他喉頭。
電光石火間,就差一寸便可要他性命。
但臨行前我的指骨已碎,失去了準頭。
完顏冽一把摔開我。
泄憤的腳接連踢在我身上。
血從我的口鼻中不斷涌出。
他擰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折,慘痛讓我嘶吼出聲。
「不是百步穿楊,紅纓槍軍中第一嗎?」
「如今你不過是廢人一個,我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他下令將我關進羊圈,今晚我就是待宰的羊。
無數幽綠的眼睛像蟄伏的獸,垂涎盯著我衣裳外的皮膚。
寒冬臘月,大雪紛紛落下。
我猛地將頭撞向羊圈內的石墩。
清脆的一聲響,顱骨碎裂的聲音。
眼前紅白一片。
無數恨意將我炙烤。
臨死前,回憶像走馬燈一般閃過。
那年雪山逃亡,我救下了蕭乾。
當時也是這樣大的雪。
我和蕭乾在冰天雪地里相擁取暖。
我又渴又困,就要失去知覺。
他奄奄一息,用最后的力氣劃開手腕。
將溫熱的血喂進我嘴里。
當時一切歷歷在目。
可這些都令我錯想了他。
蕭乾,就是個賤人。
2
死前的痛仿佛還存在著。
我睜開眼。
宮闕巍峨,金殿玉階。
我竟回到了慶功宴當天。
滔天的怒火令我捏緊手中的玉佩。
是蕭乾贈我的那枚。
十指在掌心掐出了血。
我回到了一切不幸的開始。
十七歲那年我救了蕭乾,他在我昏迷時,知道了我是女子。
我醒來時,他蒼白著臉,將藥親手喂到我唇邊。
帳內燭火搖曳,映著他含笑的眼睛。
「想不到驍勇的薛小副將,竟是個姑娘。」
他沒有揭穿我,刀山血海我們一起并肩闖了三年。
后來回京前,他許我終生,要將玉佩贈我。
我兩頰生紅,只道金人不滅,無心兒女情長。
他笑著將玉佩塞到我手里,不容拒絕。
可轉眼,金鑾殿上,就換了一副嘴臉。
前世的金鑾殿上,陛下問蕭乾要何賞賜。
他猛然跪下叩首,想要求娶公主。
而公主不日將出塞和親。
眾人嘩然。
他就在此時提劍,砍斷我的發簪。
用那只我摩挲過很多次的劍,挑出我的束胸。
兩年前,大宋曾有大臣的幼女吃了馬夫遞來的一塊餅,便被親父生生餓死。
蕭乾此舉無疑將我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我欲反抗,卻被公主提前在酒中下藥。
長發落下,衣裳難以蔽體。
女扮男裝,我惶然捂住多年的秘密就這麼暴露于前。
蕭乾的劍尖直入我的喉嚨半寸。
大股的血流出來,我再發不出聲音,無法為自己辯解。
蕭乾俯身跪下。
「此人女扮男裝,欺君罔上,本該處以死罪。」
「如今替公主遠嫁邊塞,也算戴罪立功。」
眾人放肆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轉。
隔著屏風,女眷皆是鄙夷。
「女子混入軍營,真是不知廉恥,低賤惡心!」
有官員盯著我破損的衣裳,不懷好意地竊笑。
「平時模樣看起來粗糙纖瘦,沒想到身上的皮膚倒細嫩白皙,就是那幾道疤太丑了。
」
流血廝殺的傷疤,淪為眾人的口舌笑柄。
我放棄羅裙,選擇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