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日過后,我已非昔日吳下阿蒙,至少字也算周正了。
「好厲害。」我以為是小太子,先是得意地揚起眉,忽然意識到聲音不對,低沉而有磁性,太子什麼太子,分明是攝政王背著手走過來陰陽我。
我見過桑洛的字,銀鉤鐵畫、筆力遒勁,我這菜雞字算什麼厲害。
倒也不必又特意過來嘲諷一句。
我假笑了一聲,開始給小太子講今日的歷史小故事。
「前朝有位皇帝見了臣子寫的詞,詞中第一句是『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皇帝看了笑著說,『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我咬重了后面四個字。
這個故事沒頭沒腦也沒什麼情節,小太子ţŭ̀Ṫů聽得一臉迷茫。
桑洛聽懂了,他先是無言地望著我,后又笑了。小太子奇怪地望向他,求他解惑。
桑洛說:「意思是說,殿下日后要多與臣子交流,不可只居于高位。」
小太子懵懂地點了點頭。
我被桑洛一本正經的表情逗笑,忍俊不禁地點頭附和他。
希望小太子日后自己看到這則典故不會記得今日。
玩笑了幾句,桑洛又回去案前了,案上堆著大堆大堆的文件。
他并沒有太多放松的時間。
蠻族來到這座城的時間尚短,不論是本民族內還是兩個民族之間,都存在著大量的矛盾等著他決策處理。
至于皇后,每天都忙著要聯絡各族各部落,還要時常離開葉城親自去別的城池督管。
蠻族各個擅長打斗,武力驚人,可論起政治才能,目前我只看見了這兩個格外優秀。
小太子總是忍不住感嘆,「好辛苦。
」
我點了點頭,殘忍地告訴他:「長大了都是你要干的。」
小太子嚇得滿眼淚花。
我趕緊哄孩子,「嚇你的,等你長大,新的人才就出來了,不論是蠻族還是漢族,都有大量可用之人。你作為統治者,只要不偏倚,重用賢才,適當地簡政放權,還是可以有一丟娛樂時間的。」
我伸手比了個一丟的概念,真的只有一丟丟。
小太子更沮喪了。
啊!他垂著頭好可愛!想 rua!
我沒看見身后,桑洛用若有所思的眼神望著我。
翌日,他把我拉到皇后面前,「適當地簡政放權,怎麼說?」
再一次,我痛恨自己這張嘴。
言多必失就是說嗚嗚。
(十一)
我小太子附身,耷拉著腦袋開始背歷史資料。
朋友們,你們寫過高中歷史題嗎,給你幾段材料讓你歸納三省六部等制度的優劣或分析高度集權的危害這種。
我現在就像是出題者,毫無感情地堆砌相關材料。
而我眼前的二人就是最優秀的考生,他們辛辣地開始回答并延伸發展討論這些政策目前的可行性。
「本宮只是擔心我族本就根基尚淺……」皇后皺了皺眉。
我的嘴又開始欠,「殿下可以看看過去試圖征服中原的民族政策,比如北魏等國。以史為鏡才能知興替,明得失。」
桑洛先頷首,「皇后事務繁忙,勞煩,」他頓了一下,「勞煩娘娘篩選一番再呈上來。」
您可真會給我找麻煩。
哦,嚴格來說,這是我自找的麻煩。
我唉聲嘆氣地回去翻史書。求求了,蠻族趕緊的,多招些人才吧,一個后妃還得身兼數職,這什麼世道。
幸好這活不用我自己申發論述,整理完了就提交,比大學水論文還簡單。
皇后拿著冊子親昵地摸我的臉頰,「青柳好厲害。」
然后賞了一大堆金銀珠寶。
我瞬間滿血復活,盡力矜持地抿著嘴笑,「娘娘客氣了,這是我當做的,不該收賞的。」
桑洛看了我一眼,強忍著笑,「尊者賜不可辭,娘娘收下吧。」
廢話,老娘就是客套一下,我偷偷翻了個白眼。
下次還有這種活,請務必還找我。
對不起,在足夠的金錢面前,咸魚也可以瘋狂仰臥起坐。
等小太子登基,我就要攢自己的養老金了。
不論是什麼人的恩寵,都是過眼煙云、隨時可能變化,只有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才是真切的。
我沒再繼續聽皇后和桑洛的商議,尋了個由頭退下了。
沒過幾日,桑洛的書房來了好幾位文士,大多是漢人,他們顯然選擇了來投奔新主。此時我正牽著小太子的手臨摹字帖。
其中一位文士看著我皺了皺眉,「女子何能進書房?攝政王可是瞧不起我等,令婦孺來此羞辱。」
我大為震撼,大哥,您屬實有些不識好歹了。這是什麼地啊,您也張口就來?
桑洛沉了臉。
我沒等他開口,笑吟吟:「本宮想,本朝太子和貴妃還是配來的。」
那位文士瞬間漲紅了臉,慌忙告罪,「小可以為是王妃和……」他停了一會兒,堅持道,「請娘娘避讓。」
說實話,穿越至今,這麼明晃晃被人蔑視還是頭一遭。
而如今自認有靠山的我不打算忍這口氣,「足下譏諷一介女流之前,先確認自己有資格立足于此吧?」
氣氛一時凝住。
小太子脆生生地開口:「索雅將軍也是女子,我族的女子可不比你們男兒差。
」
他拽著我的手坐到了桑洛附近。
桑洛很給面子,讓了右座。
那位文士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