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要。”
我第一次,在鐘裕莨的面前跪了下來。
我能因鐘裕莨帶了人回來就提劍去殺人,那是他給我的承諾。
可皇權,卻是不能動搖的。
他不能殺我,但殺小桃簡直是輕而易舉。
“求你。”
說完,我重重一磕,滿頭的珠翠作響,卻伴隨著余萍兒的冷笑。
“姐姐不是說過嗎,犯了錯,就該罰。”
“可是小桃她..沒有錯。”
我真的不能沒有小桃。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迫切的希望鐘裕莨聽我的話。
可是他那雙幽深的眼眸盯得我脊背發涼,跪了許久都聽不見他的許諾。
“娘娘!”
砰的一聲,寢宮門被打開,小桃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
“小桃?!”
我分明已經讓她回宮等我了,可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都是小桃的錯,請陛下和皇貴妃不要為難娘娘。”
小桃說話,也將頭重重一磕。
“奴婢知錯了。”
“小桃,你回去。”
我拉著她的裙擺,讓她起身回宮。
這些事都因為而起,和小桃沒有關系。
她將頭抬起,用盡溫柔的眼神投向我。
“娘娘,我不回去。”
我忘了,小桃的性子和我之前一樣,是一等一的烈。
從來不會讓自己受辱。
“小桃......”
小桃笑了,像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樣。
而后,在我們誰也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她重重的撞在了殿柱之上。
頭破血流,長頸橫斷。
9
小桃死了,死在了我面前。
為了讓我不被他們為難,她自己沖了進來。
寧愿死,也不愿意讓我受辱。
“小桃......”
我不顧滿身臟污,膝行了過去。
膝蓋磨得生疼,卻也抵不上心里的劇痛。
她甚至連眼睛都沒合上,一雙桃花眼染著血,定定的看著我。
那樣一雙眼睛,應該是含著笑、含著柔情、映著世上最美的風景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含著恨,為我而死。
“陛下!”
余萍兒受了驚嚇,整個人躲在鐘裕莨的懷里。
鐘裕莨適時的用手蒙住她的雙眼。
“別看。”
我癡癡的抱著小桃,聽不見鐘裕莨又說了什麼,只感覺得到有人要把小桃從我懷里搶走。
“放開你們的臟手。”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傳來。
再度回過神之時,我看見了得意的余萍兒和一臉復雜的鐘裕莨。
幾名侍衛站在一旁,就像幾個高聳的刑架。
“余萍兒......”
被自己養的狼反咬一口,卻是要別人以命相抵。
若說背叛我的事可以原諒,那今日小桃之死,我只能殺了她,以泄仇恨了。
我放下小桃,趁眾人不備,抽了侍衛的劍猛地向榻上刺去。
“陛下,救我!”
在一陣驚叫聲中,鐘裕莨竟徒手抓住了我的劍!
“陛下!”
余萍兒再度驚呼。
鐘裕莨手中的鮮血直流,余萍兒身上的被褥很快又被染紅。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侍衛懵了神,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有何動作。
“青云,莫要一錯再錯了。”
“我要殺了她。”
劍身再入一寸,鐘裕莨額上冒出汗珠。
“她殘害皇嗣,死有余辜。”
好一個死有余辜。
到底是她死有余辜,還是我這個在背后指點江山的人死有余辜。
余萍兒欺君罔上,難道不該死嗎?
鐘裕莨受人蒙蔽,難道就能獨善其身嗎?
失神的這一瞬間,鐘裕莨找準了機會,命人奪了我手里的劍。
長劍哐當一聲落地,驚醒我逃避了五年的真心話。
我驀然癱倒在地,喃喃自語。
“放我走吧。”
鐘裕莨瞳孔微縮,神色變得更加可怕。
“你想都別想。”
第六章 可惜了,不是你的
10
我幾乎被鐘裕莨軟禁在了長安宮。
被遣送回來之前,我只為小桃求到了最后一個恩典。
我求鐘裕莨不要把她丟去亂葬崗,那里人太多太擁擠,我怕有一日我除了宮,尋不見她。
鐘裕莨答應了,說要尋一個風水寶地,替我葬了她。
再之后,我便被押送了回來。
這幾日,夜夜噩夢,總是夢見小桃自裁時的場景。
還有余萍兒躲在暗處的笑。
我相信余萍兒不是有意撞到小桃,畢竟她那麼寶貝皇嗣。
可命運就是這般弄人,撞就是撞到了,還正巧送了她一個掰倒我的機會。
“小桃啊,你真的太傻了......”
我蹲在火爐前,把我寫的祭文燒給她。
說過很多次了,做事不要那麼急躁,你偏是不聽。
這下好了吧,沒有改正的機會了。
想著想著,我的眼淚便控制不住掉了下來。
漫天的煙灰沖天,在空中打了個旋,又飄向宮墻之外。
我想,小桃一定可以獲得往生。
“青云。”
煙灰落下之際,我迷蒙的眼里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鐘裕莨一身玄色衣衫,長腿邁進長安殿的門。
已經有半月不見,他看起來也憔悴了許多。
應是痛失孩兒,又開始被朝臣步步緊逼了。
我半個眼神也不想給他,只蹲在一旁點燃尚未燃燒的黃紙。
他就在一旁注視著我的動作,過了很久之后,才一起蹲下來。
鐘裕莨長指夾著我寫了好幾份的祭文,瞄了一眼,就投入了火盆當中。
“你對你這個侍女,倒是情深意切。
”
“那也比不上陛下您對萍貴妃的情意。”
“你沒有過孩子,你不知道一個孩子對母親有多重要。”
這話說的,像是鐘裕莨他自己懷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