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時也在他江南外祖家待過,那時候小小一個,也沒什麼人知道他是當朝二皇子。
那一年我八歲,父親在秦淮河邊為我放了一場煙花。
正巧是上元節,我遇上了出來逛燈會的鐘裕莨。
萬民都在仰頭,只有一人不看煙花,只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我覺得他有趣,便在下城墻之時主動與他搭話。
“你為什麼只看我,不看煙花?”
他那時還有些膽小,扭捏了半天才說:“我覺得你比煙花好看。”
“哈哈哈你真有趣。”
雖然有許多人夸過我,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會用這麼新奇的比喻。
因為他的夸獎,我大發善心的送給他一盞明燈。
“你把愿望寫在上面,把燈放高些,越高越好,神仙會看到的。”
“謝….謝謝。”
他竟然紅了臉。
我們沒有交換姓名,相視一笑后便擦肩而過。
再之后,我便再也沒見過他,也沒隨著父親去過京城。
和大皇子鐘裕瓏認識之后,我才勉強認出來那人是他弟弟鐘裕莨。
我從未和他說過這件事。
但某一次和鐘裕莨聊天的時候,他卻提到過。
他說我和那小女孩很像,我只呵呵一笑,說自己那天從未出門。
后來我就慢慢淡忘了這事。
沒想到有一天,它還能成為威脅我的手段。
瞧瞧,這就是我親手養出來的人。
“那你可得瞞得好些,別讓陛下發現了。”
我終于正視她,再抬眸已經是殺意畢現。
7
交鋒之時,鐘裕莨已經做好了風箏。
只有兩個,一個給了我,他們二人共用一個。
那風箏做的極丑,但余萍兒還是閃著雙眸夸了許久。
我有些語塞,終于明白一模一樣的臉,為何鐘裕莨對我毫無感覺,卻對她趨之若鶩了。
鐘裕莨放風箏的技術不錯,很快就把那個制作粗糙的紙鳶升了上去,余萍兒拉著那條線,也不敢跑,就一直在原地站著。
不知何時,鐘裕莨已經站在了我身旁。
“你不放麼?”
“太久了,臣妾已經忘記怎麼放了。”
他糾結了一瞬,執起我的手。
“我教你。”
鐘裕莨的氣息極近,幾乎是環繞著我整個人。
他熟練的扯著線,把金魚風箏高高舉起,往前跑了幾步。
一撒手,風箏順風高高飛起。
像那年上元節游魚似的明燈。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放風箏了。”
他走了回來,順著長線,和我一起看向那枚風箏。
“我第一次做的,也是金魚風箏。”
我記得,當時我還嘲笑他了。
我親眼見少年時的他十分珍重地涂著金魚最后一只眼睛。
彼時的我還未意識到不該和他如此親密,大大咧咧的跑過去問他是送誰的。
他臉色清明,說:“送心上人。”
我哼了一聲,笑他:“你這麼悶的一個人,心里竟也會裝著別人。”
“她一定不喜歡你吧。”
我故意逗他,但他繃著一張臉,無趣極了。
再之后,鐘裕瓏約我去放風箏,我便高高興興走了。
而在我走之前,他是怎麼回我的來著?
他說:“是啊,她不會喜歡我的,我也不會再喜歡她了。”
突然想到往事,我腦子空了一瞬。
那些都快被我淡忘的瞬間被想起,心里突然覺得有些復雜。
鐘裕莨他喜歡的那個人,不會是.......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腦海里面形成,我猛地看向鐘裕莨。
而下一秒,耳旁傳來一陣痛呼。
我和鐘裕莨循聲望去,只見小桃和余萍兒撞了個正著,現今紛紛倒在地上。
余萍兒捂著肚子哀嚎,鮮血瞬時就沾滿了嫩黃的裙擺。
第五章 放我走吧
8
余萍兒肚子里的孩兒沒保住。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從寢宮里端出,里面盡是凄厲的叫喊。
鐘裕莨不顧帝王之儀,坐在一旁焦急地握著余萍兒的手。
過了好一會,那叫喊終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啜泣。
“陛下。”
她看著那塊鮮血淋漓的東西,道:“萍兒的孩子沒了。”
鐘裕莨倒是鎮靜不少,只是默默的撫著她的濕發。
“萍兒也不知何處惹了姐姐,姐姐竟要派身旁的侍女來害我。”
余萍兒又指著我,聲淚俱下,句句啼血。
前頭的事在回來時我便問過小桃,分明是余萍兒自己見了鐘裕莨站在我身旁,吃了味,這才步伐加快,撞到了正欲來找我的小桃身上。
這下她卻血口噴人,反誣是我所為。
“臣妾絕無此心,小桃也并非有意。”
我看著鐘裕莨,同他解釋。
“姐姐說沒有就沒有嗎,莫非我還自己撞上去,白白讓我這未出世的孩兒流掉嗎?”
她哭得難以自制,又看向了鐘裕莨。
“那可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啊!”
不知道是何話觸動到鐘裕莨,他的面色變得更加差勁。
“解釋。”
他也看向我,就好像真的相信了是我在妄圖迫害他的寵妃和孩子。
“不是我。”
我看著鐘裕莨,卻聽他長嘆一聲。
“殘害皇嗣,是大罪,我總是要給萍兒一個交代的。”
鐘裕莨下了令,要將小桃杖斃,為他死去的孩兒討一個公道。
“不......”
我喉頭似有火燒。
小桃跟了我將近六年,我將她視作自己的妹妹。
她是我在這深宮之中唯一的寄托,我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