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裴江照對自己夠狠。
無論是做我的面首,還是番奴,他像是料定我會成為他邁向君王之位的墊腳石那樣,再次偽裝,接近我。
我撫著腰間的長佩,面上浮現譏笑。
謝識言上前一步,將劍抽出,抵上裴江照的肩膀。
他知道我有多討厭裴江照。
我輕輕按住謝識言的手臂,搖了搖頭。
本想著先了卻更要緊的事,再來解決他。
既然現在裴江照想演,我也自會奉陪。
我俯下身。
這一次,我手指曖昧地擦過裴江照自帶風情的眼角。
「裴小公子此番前來,拋家舍業,愿意為了我舍棄一切,我很感動。
「阿蔻,將裴小公子抬進府內。
「賜封面首。」
14
裴江照進府之后,我像變了個人一樣。
不僅將他安排在離我最近的臥房,甚至誰也不傳見,每日只和他談笑飲酒,好不快活。
這種情形維持了好幾日。
直到生辰宴前夜,我坐在鏡子前,謝識言找上門來。
今日的他似乎不太一樣,身上沾了酒氣。
「你喝酒了?」我皺眉問。
他卻只盯著我看。
「那日宮宴,殿下明明那麼厭惡裴江照。」
「他無才無能,不同于你府上的任何一個面首……前幾日,又為何要納他。」
我沒法跟他解釋,只能順口胡謅:「裴江照長得還不錯,勉強算個花瓶,放在府里養養眼。」
謝識言聲音愈發地冷了。
「殿下,你已經連續四日沒有出府,整日屏退府里的人,只和他待在一處。」
他面上倒是閃過一絲可疑的復雜神色。
我覺得納悶。
今天的謝識言,居然如此反常。
「這幾日,裴小公子在府上其他人面前總是以駙馬自居,行事乖戾。
」
「此事雖為公主內宅之事,但臣覺得,不妥。」
我聽懂了。
合著這位是告狀來了。
「我喜歡他,給他幾分特權,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喜歡。」
謝識言輕輕重復著這兩個字,冷笑道:「曾幾何時,殿下似乎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
「竟從來不知,殿下的喜歡可以分成這麼多份。」
這話怎麼透著一股子怪味兒?
我扭過身,仔仔細細地看著他。
冠玉般的臉頰泛著酡紅,謝識言實在不是一塊喝酒的料。
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移開視線。
「臣只是提醒您罷了。
「非我族人,其心必異。
「更何況,裴家手握重權,殿下理應小心。」
我圍著謝識言走了一圈,最后踮起腳,聞了聞,果真是好大的酒味。
「謝識言,你喝的是酒還是醋?」
我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謝識言身形未動。
他垂下眼瞼,故意藏去所有情緒。
「臣聽不懂殿下的話。」
我湊近他,繼續問:「你說,你夢里的那個姑娘,要是知道你對我動了心思,還會不會哭鼻子啊?」
在我的步步緊逼下,謝識言顯得有些狼狽。
他擒住我手腕,周身散發著危險的氣場。
面上的薄紅,不知是因為醉酒,還是別的什麼。
「殿下若無意,更沒必要如此戲弄我!」
他語氣里帶著薄怒。
我附在他耳邊,輕輕環住他的腰。
「我曾經是個小氣鬼,酒量也像你這般差勁。有一次,我醉了酒,趁機脅迫另一個人,還告訴他,不許喜歡上別人。」
「當時他答應了我,是我食言了。」
謝識言猛地抬起眼。
「后來我死在菜市口,才知道種種錯過……本來就是有人從中作梗。」
「而我蕭琉,從始至終,喜歡的也只有那一個人。
」
那一貫清冷的他,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阿嫵?」
謝識言動了動嘴唇,卻將我的手抓得更緊。
我深吸一口氣,忍著眼眶的酸脹。
「你說你不相信前世今生,可你兩次遇見的那個人都是我。」
「謝識言,對不起。」
15
在含章長公主的生辰宴上,終究還是一件發生了轟動上京的大事。
自從那日皇上和長公主鬧了不快之后,一直想借此機會緩和,便御駕親臨公主府。
可誰也沒想到。
皇上醉酒小憩時,那裴將軍的庶子裴江照,竟然爬上了臥榻!
等當今圣上清醒的時候,裴江照褲子都脫了一半。
不僅如此,侍衛們還在他身上搜出了蠱蟲。
據傳,圣上震怒異常,把裴江照踢得滿臉是血,還治了裴將軍管教無方之罪。
巫蠱之術,向來是大事,一旦發現,只有嚴懲。
被拖走前,裴江照好像瘋了。
他一直在大喊著什麼「重生」,還說什麼「我到底是錯在哪兒了」「明明朕才是皇帝」之類的胡話。
蕭琉長公主出面,提議將裴家庶子囚于公主府,壓下這樁皇室丑聞,并由公主府全權督辦。
圣上應允。
后來,竟再也沒有人見過那裴小公子了。
只是偶爾有那周圍的百姓們,談論起含章長公主的別院,似乎總有怪事發生。
比如,那座空蕩蕩的別院明明沒有住人,竟然會在深夜傳出慘叫。
至于是人是鬼……誰又說得清呢?
然而,以裴江照為線索,謝識言借機順藤摸瓜,揪出裴家深埋多年的黨羽。
他足足查了一年。
從貪污買官到強搶民女,從幽州到鳳州,牽連者眾,涉案竟有二百余人。
朝中那些原本囂張的老臣,都不得不收斂鋒芒,重新夾著尾巴做人。
以謝識言為首的朝中新派,掀起了肅清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