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當即轉身去拿熱水和帕子,向側廂房走去。
雖然徹夜伺候是件苦差事,可總好過在小姐房里受她泄憤。
小姐折磨人的手段可不少,掐擰是輕的,還會將銀針扎入指尖。當初春杏每每服侍了姑爺,她都要狠狠將她的十指刺穿,還叫她跪在庭院中央,在她身上潑臊水,叫其他丫鬟稱她為「賤貨」。
既蹂躪了身子,又磋磨了尊嚴。現在想來,春杏丟了命也不一定全仰仗于姑爺的折磨,小姐亦是功勞不少。
這般想著,我已然到了側廂房。
出乎意外地,這次卻沒有傳來女子的痛呼聲。
而是一曲悠揚婉轉的江南小曲兒。
我站在門口險些聽得入迷。
鸝娘人如其名,嗓音如黃鸝一般清亮悅耳,直惹得姑爺拍掌為她打拍子。
我心想,這鸝娘有好嗓子傍身,美貌也不在小姐之下,或許真能讓姑爺傾心,擺脫妓子出身,成為這王府的主子。
約莫過了半炷香,鸝娘的歌聲戛然而止。
一聲驚呼后,姑爺放蕩的笑聲響起,隨后,便是衣料被撕開的聲音。
再然后,又是和春杏一般的痛苦哭喊、求饒,以及男子興奮的喘息。
這聲音我聽過上百遍了,卻仍覺得心驚肉跳。
我一夜未合眼,足足送了七次水。
第二日姑爺滿臉饜足地起身上朝,我才抬腳去提醒鸝娘。
她是府里唯一的侍妾,每日都得去小姐那請安。
屋內飄浮著依蘭香,鸝娘只穿了一件繡著鴛鴦的肚兜,裸露的雪白肌膚上遍布鞭痕。
看來,姑爺待她與春杏并無不同,她們都只是可以隨意玩弄打罵的玩意。
鸝娘失神躺在榻上,一雙微微上挑的美目明明睜著,卻深邃如幽潭,看了叫人難受得很。
我垂著頭,低聲提醒:
「鸝娘,該去給主母請安了。」
她這才回神了一般,一口喝了那避子湯。
又接過我手里沾了熱水的帕子,想擦去身上的瘀痕。
鸝娘微微嘆了口氣,看著那些擦不去的痕跡,落寞道:
「我很臟,自己來擦便好,免得臟了你的手。」
我看著她自嘲扯起的嘴角,忽然就脫口。
「不是的。」
鸝娘怔住,微微張開了嘴。
我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只是忽然覺得小姐說得不對,鸝娘并不是自甘下賤的女子,她不臟。
我開口道:
「奴婢說,鸝娘不臟。」
她道:
「可我是個妓女,被很多男人碰過……」
我打斷她:
「姑娘生來清白,沾了男人就臟了,這不正說明男人才是那臟污的東西。
「所以,姑娘不臟,姑娘干凈得很。」
鸝娘愣了好一會,才紅著眼圈,摸了摸我毛茸茸的頭頂。
「好丫頭,可惜,在如今這世道,男人是永遠不會有錯的。」
我抿了抿唇,沒說話,只覺得胸中堵了一口悶氣。
難受得緊。
7
自鸝娘服侍后,姑爺便食髓知味,每月只去小姐那三兩回。
鸝娘如今好歹也是主子,小姐為了賢惠的名聲,只能面上待她如親姐妹,暗地里卻拿我撒氣。
這日,小姐用長長的指甲掐擰著我的腰。
她問我:
「秋桃,你說說那賤貨是如何伺候姑爺的?」
我紅著眼不敢說。
她便冷笑著取來銀針,一根根插進我十指。
我痛得冷汗浸濕了后背,才咬牙道:
「姑爺每每在鸝娘那,都是先叫她唱曲兒,姑爺聽得盡興了才叫奴婢端水來。
」
小姐恨恨將沾血的銀針仍在地上,眼底染了一絲嫉恨。
我含著淚,用幾乎脫力的手指去收拾碎瓷片和銀針,卻被小姐踩住了手。
她用力碾著我的手指,沉著臉吩咐我:
「王府清正明朗,怎容得這般勾欄樣式的女子唱些淫詞浪曲,若讓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該怎麼編排咱們。
「即日起,給鸝娘的避子湯另外再摻入些啞藥,看她還怎麼用那副嗓子勾引我相公。」
我忍著疼,心里暗暗腹誹,若說鸝娘是勾欄樣式,小姐怎還偷偷叫來怡紅院的老鴇討習房中術,學些拴住男人的伎倆。
小姐此刻卻神色肅然:
「我也是為了保全王府顏面,不然是萬萬不會害人的。「況且下藥的是你秋桃,我不過是吩咐了幾句,報應是到不了我頭上的。
「你說是不是?」
小姐的鞋尖挑起我下巴,這姿勢實在有辱尊嚴。可比起尊嚴,手上的刺痛止住,才叫我暗暗松了口氣,我偷偷拔出嵌入掌心的瓷片。
對上小姐半是威脅的眼神,我只能點點頭。
「秋桃明白,若是老夫人問起,秋桃斷不會供出小姐。」
她卻狠狠甩了我一巴掌,翻了個白眼:
「什麼供不供出的。這事本就是你這壞心眼的丫頭做的。」
我順從點頭,她這才滿意地收回目光,抽出老鴇送她的七十二式,認真研習去了。
我端著摻入啞藥的避子湯,往側廂房走去。
剛推開門,卻聽見芙蓉帳內傳來鸝娘的求救聲。
她似乎被什麼東西勒住了喉嚨,磕磕絆絆地喊著:
「王爺不要……
「秋桃,救……救我……」
下一秒,卻聽見一個響亮的巴掌聲。
隨后是姑爺的怒罵:
「女人說不要就是要。
「何況你一個妓子,小爺我貴為王爺,今日就是弄死你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