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有記憶開始，我就在垃圾站流浪，脖子上的記憶芯片項鏈存有我和媽媽的幸福時光。

「望月，我的小望月，到媽媽懷里來。」

記憶芯片中全是我們親昵的畫面。

我穿著美麗舒適的裙子，往她的懷里撲，大家都喊她：「鶴琳夫人。」

多厲害啊，鶴琳夫人是上城區赫赫有名的慈善家，與程聽白的父親分庭抗禮，在聯合政府中占據一席之位。

別人說，我身上流著骯臟的血，是擁有最下等基因的人種。

這不是真的。

我是鶴琳夫人的女兒，我一定繼承了她的優質基因，我才不是下等愚蟲。

領導者最優秀的兒女們，都會在某個年紀，被派往下城區最優質的學校學習。

未來的統治者與平民們同住，這樣有利于緩解階級沖突。

我就是在那時候盯上程聽白的。

搭上這層關系，我才有可能盡快進入上城區。

可是現在我失敗了。

他只是覺得無聊，好玩，閑暇之余騙騙我。

就連也青，也因為我的荒唐和愚蠢而遠去。

空氣中似乎飄浮著冰碴，這碴子里還融有污染嚴重的化學物質。

因為寒冷，我的鼻黏膜愈來愈干，打噴嚏生生噴出了血紅的液體。

等死之際，我開始出現幻覺。

「蘇梨！」

竟然是程聽白的聲音。

12

記憶芯片里有一段畫面，是我與鶴琳夫人最后在一起的片段。

她死命拽著我，美麗的眸色變得暗淡，淚光閃閃，眼睜睜看著陌生人將我搶走。

「放開我女兒！

「望月，活下來！努力活下來！媽媽在這里等你回來！」

我是屬于那里的。

我有父母，我有被愛的經歷。

我才不是大家口中的垃圾場野種。

在程聽白這里的失敗，并不會影響我回家的決心。

我之前想的是，等時間到了，我就去參加晉升考試。

每五年，上城區都會釋放納入名額，今年正是又一個五年。

成年前后，我都在盡所能為自己爭取機會。

如果能回去，我會和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重逢。

她美麗，高尚，善良，溫柔，種種回憶表明，她愛我如命。

「蘇梨？」

閉著眼回憶時，我又聽到程聽白的聲音。

和先前咄咄逼人的氣勢不一樣，現在他呼喚我時，聲音輕柔，溫潤的指腹撫上我的臉頰。

「長大后原來長這樣，真是好久沒見了。」

我繼續假寐，任由他們將我帶回上城區。

顛簸間，我聞到一股消毒水味。

再醒來，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女兒。」她輕聲喚我。

從來沒有人這樣親昵，這樣輕柔地呼喚過我。

我夢寐以求的親情，竟然這麼夢幻且迅速地出現在我面前。

不費一絲力氣，我就回到了她身邊。

「寶貝。」

話音未落，她的淚先行。

我不言語，慌亂地撲進她懷里，一句話都說不出。

連那句記憶里最熟悉的媽媽，都因為喉頭堵塞，講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真正接受我已經苦盡甘來的事實。

「媽媽。」

書上說，欲語淚先流。

從回來開始，我一直在這句話里打轉。

她溫柔地撫摸我的頭發，我們的發質天差地別，我的頭發像張牙舞爪的枯草。

「寶貝，」我的頭發由她手指一圈一圈纏繞，慈愛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轉，「謝謝你努力活了下來。

」

我朝著她笑，似乎只需要看一眼鶴琳夫人柔和的眼睛，曾經顛沛流離的生活就煙消云散。

「媽媽。」

我只會說那兩個字了。

她吩咐人進來送吃的。

有蘋果，那天扔在地上、汁水四濺的、我只能聞一聞香氣的蘋果。

「寶貝，媽媽會重新把你養得漂漂亮亮的，看到你健康，媽媽真的好開心。」

「嗯！」我張大嘴咬下一口蘋果。

奇異的汁水在我嘴里迸濺，久違的水果味道將我帶到另一個世界。

幸福來得突然，我甚至沒想好要怎樣去迎接這種生活，也總感到像是夢中。

唯有也青的存在，提醒著我。

我真的回來了。

程聽白拋棄我那個晚上，媽媽恰好查到我的蹤跡。

她知曉程聽白對我的所作所為，大發雷霆。

他是為了贖罪，才馬不停蹄重新回到垃圾站，找到我，將我帶回來。

回來之后，他一直想來見我。

我拒絕了。

我只要也青。

總部的各種技術都是頂尖的，也青很快就能恢復如初。

我很高興，和媽媽介紹也青是如何如何維護我，如何如何愛我。

她淡淡地笑。

「嗯，寶貝高興就好。」

「媽媽，他有人類的意識，他不僅僅是一個機器。」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發展出人類智識的機器人。

他也是在我回家之前，唯一愛我的存在。

13

一個月過去，他們還沒將也青修好。

我也因為媽媽的禁令，一直待在房間里打轉。

她怕我不熟悉這里的環境，再不小心受傷，安排了很多人照顧我。

兩天前我偷偷前往實驗室，被陳博士的人攔了下來。

他讓我放心，說也青會好，命人將我送了回來。

回到溫馨舒適的房間，我總是不能安眠，想著去見也青。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發展出智能的機器人，地球環境惡化后，科技也倒退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