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勢必要奪回來,沈時微靠著暗衛進城,用一早準備好的假身份行事,暗中聯合城中大族,里應外合傳遞消息,伺機而動。
朝廷重視荊州,派下一員大將秦鳴來收復失地,而安王亦十分重視此地,不僅增派駐軍,還加強了城中守備,出入嚴格到了蒼蠅難行的程度,外面的人已經許久沒有收到沈時微的消息了。
而他最后一次遞出的消息是:【安王起疑。】
安王殘暴,若是沈時微落到他手里,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看著消息坐立不安,秦鳴亦是著急:「荊州易守難攻,圣上卻下旨要我在半月內攻下,若是強攻實在困難,唯有與世子里應外合,智取才好。正好安王奪了荊州要設宴慶功,是絕好的機會,可如今有再多的計劃也無人傳信,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皆是一籌莫展,一直跟著我的樓晴雨卻有了主意。
他淡淡道:「安王喜歡看戲。」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安王愛戲,并不是秘密。
哪怕是造反途中,他也隨身帶著不少戲伶,主打一個隨身聽。
旁人進不了荊州城,那曾經名滿天下的樓晴雨呢?
聽聞安王舊時便曾重金請過樓晴雨,只是因種種原因未曾如愿,如今他打下荊州正要設宴慶祝,樓晴雨的出現,恰逢其時。
我與秦鳴見面并未向他介紹樓晴雨的身份,知曉他是誰后,秦鳴大喜過望:「好啊!如此,我便派人同公子一同入城,傳遞消息,將那些亂臣賊子拿下!」
秦鳴火急火燎地走了,我仍坐在椅子里,望向正看著窗外的樓晴雨。
他仍是一把折扇遮面,翩翩公子的模樣,感受到我的目光,桃花眼朝我看來,微微一瞇:「怎麼?」
我長嘆一口氣,接著發覺自己近來時常嘆氣。
樓晴雨一笑,折扇倏地收了,眼波流轉,唱道:「姑娘,何故——嘆息?」
只隨便一個動作起勢,氣質就完全不同了,眼波流轉間直將紅塵裝入眼里,難怪讓各路戲迷癡狂。
我覺得自己矯情:「我只是不放心你……」
安王愛戲,我不是不知道,我也明白讓樓晴雨入城是個好法子,可我百般糾結下并沒有提出這個辦法。
我知道只要自己開了口,樓晴雨就會答應。
可戰爭殘酷,本就是百姓遭難,我如何能將一個無辜的人送入虎口呢?
他的一生,本就十分不易了。
若進城,一旦敗露,十死無生。
「姑娘怕我死了?」
我趕緊道:「呸呸呸,別胡說八道!」
樓晴雨眨眼:「何為,呸呸呸?」
我驚了:「你怎麼連呸呸呸都不知——呃,就是你說的話不吉利,我們把話吐出來,就當這話沒說過。」
「好。」他笑了,乖乖學我,「呸呸呸,我吐出來了,姑娘可放心了。」
明明沒有唱戲,他眼中的情意卻仍滿得快溢出來,我心忽地一跳,顧左右而言他:「說起來我一直想問你,為何你身上總染著梨花香?」
「因為我住的地方到處都是梨花。」
「啊?可你不是有許多房子嗎?」
「每一處,都由我親手種上滿園梨樹,姑娘可愿去瞧瞧?」
我打了個哈哈:「下次一定。」又問,「可梨花只開在春天,你如何……」
樓晴雨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我擅制香,姑娘忘了。」
我便住了嘴。
我本想問他為何這般愛梨花,卻在開口前突然想起,我曾與他策馬幾百里,只為尋晚春那最后一抹梨白。
21
秦鳴的動作很快,他集結了人馬扮成樓晴雨的小廝,除了唱戲的家伙別的一律沒帶,說是城里的據點都有,只要把消息帶到就好。
安王攻下荊州后將此作為據點,占了城主府,暫時歇在了這里,聽聞樓晴雨來到荊州十分欣喜,當下命人將他接進了城里。
荊州城內的據點中有許多分散的炸藥,秦鳴打算讓人潛入后將炸藥集合起來,一組在安王于城主府舉辦宴會時引爆,一組趁城中守衛交接時炸了城門,好讓大軍攻入城中。
這期間種種我們在外頭的皆不能參與,更不知里面是何情形,只能焦急等待。
安王設宴就在近日,我天天站在山頭拿著窺筩眺望荊州城,終于在樓晴雨入城的第三日黃昏,盼到了一只飛起的烏鴉。
白色的鴿子太過顯眼,樓晴雨專門訓了烏鴉來傳信,接到密信后秦鳴大軍全員準備,派了先頭部隊趁著夜色埋伏到城外小丘旁,只等里面的人引爆炸藥,就一擁而入。
夜幕降臨。
城中仍是燈火通明,城外卻冷風凄凄,靜夜沉墨。
我對著凍僵的手呵氣,不知在心里描繪了第幾次沈時微的模樣,終于聽見一聲巨響從荊州城方向傳來,震得我們腳下的土地都在晃動。
尖銳的哨聲響起,伴著守城將士的嘶吼:「敵襲——」
成了!
秦鳴拍馬,領頭沖去,高喝一聲:「將士們,隨我來!!!」
我隨著兵馬來到城下,只見堅固的荊州城門在黑煙中露出一個大洞,里頭尖叫打斗之聲不絕于耳,接應之人已將城門拉開條縫,打頭者用力頂開,眾人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