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莫再走了……」男人輕聲哀求。
彼時沈時微淺靠在軟枕上,層層床帳下美人若隱若現,一張神仙似的臉染了緋色,眼角眉梢皆是風情。
屋里的酒香摻著桂花香,熏得人頭都昏沉不少,我覺得自己也醉了。
我在沈時微的蠱惑下湊近他,低頭想最后占點便宜,親一親他的額頭,卻讓他一扯往下幾分,正好對上那張微張的唇。
我的腰軟了,被他一把摟住,再一擰身,便是他上我下,整個籠住。
我還從未見過這樣勾人的沈時微,一時鬼迷了心,不小心把他本就松垮的衣帶解了。
這不能怪我,這誰頂得住?
是夜,攜手攬腕入羅幃,含羞帶笑把燈吹。
沒錯,我趁沈時微醉著,將他睡了。
造孽啊!
我在心里唾棄自己,都說男人是酒色之徒,沒想到我居然也這般禁不起誘惑,豈不是連男人都不如,實在丟人。
師父說,我們師徒二人和沈氏不共戴天,絕不可與沈氏有半點瓜葛。
可師父也說,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擔當。
誠然沈時微是沈氏中人,可睡都睡了,我怎麼能不負責任呢?這豈非違背師命!
我躺在沈時微旁邊唉聲嘆氣了半宿,最終累得睡著了,昏睡前最后一個想法就是:罷了,大不了帶著他私奔。
這決定對我來說是下了大決心的。
誰承想第二天我醒來時,沈時微已經不在了。
床邊有一大桶冒著熱氣的洗澡水,我本以為他是去院子里了,可將整個屋子找遍,也不曾看見人。
……
我花了兩天時間也想不明白沈時微為何被睡了又走了。
原本溫馨的院子里,只有蜂箱里的蜜蜂還在嗡嗡振翅,不多時也被鄰居拉走了,說是沈時微走前囑咐的,把這些蜂送與他們。
我忽然想到,沈時微是個連蜜蜂的性命也會考慮到的溫柔人。
我卻是個雙手染血的殺手。
這樣的兩個人,好似不甚相配。
我心中倏爾一堵。
午時陽光透過戶牖照進屋內,為蒼白的墻壁染上些色彩,我這才發現,梳妝臺上放著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成色極好的玉簪,通體乳白,光滑潤澤,唯有簪頭開著的小花是明黃色的。
那花一簇簇的,看著像是桂花,雕工不算細致,應是出自沈時微之手。
之前他總偷偷躲在屋里,偶爾手上還會添了傷痕,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撫著玉簪,仿佛看見了那個清俊的男人坐在窗前,拿著刻刀精雕細琢的模樣。
樓晴雨在我身旁一直默然,見我將玉簪收起,忽然問:「姑娘不追嗎?」
追去作甚,剪不斷理還亂,索性不想。
我說:「你也走吧,我這兒不安全。」
樓晴雨其實是個倔脾氣,認定的事從不輕易改變,我本以為勸他離開需要費些工夫,可他卻從了我的逐客令,真的離開了。
我坐在喬鎮鎮口的大榕樹上,于七日后等來了師父。
她仍是一身招搖的紅衣,墨發高高束起,眉眼旖旎卻帶著戾氣,只一眼,就發現了我在樹上的位置。
被她眼神一掃,我打了個冷戰,翻身下樹,行禮問安:「徒兒見過師父。」
「是你呀。」師父看清是我,便收起了殺氣。
她看起來氣色很差,仔細端詳了我一番,疲憊的眼中浮現一絲溫柔:「為師的小蓮花,長開了,變漂亮了。
」
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同師父聊一聊近況,又不敢告訴她我已成親了,對方還是她最恨的沈氏,于是我只好挑別的說:「徒兒無能,在上次刺殺揚州城狗官時留下了蹤跡,叫人勘破了身份,如今正被人懸賞一千兩追殺呢。」
因著這事我榮登懸賞榜前三,最近來殺我的一撥又一撥,只不過因為太菜,沒得逞罷了。
但我知道,菜鳥失敗了,之后來的就是大神了。
師父點點頭:「為師亦聽說你最近上了追殺榜,不過你不要擔心,我托了朋友去從中調和,他告訴我,有人已先一步將此事了結了。」
這倒是我沒想到的,雖說這殺手界大家都肯賣師父個面子,但在銀子面前,一點面子又算得了什麼?
難不成是樓晴雨暗中花大價錢為我擋了災?
不管怎樣,能從懸賞榜上下來,我一直懸著的心是放下了。
「好了,別的話路上說,我們即刻啟程,去京城殺了那沈時微。」師父嚴肅道。
心放了,但又沒完全放。
師父之所以這樣恨沈氏,是因為她年少時愛過一個男人,這是她有一次喝醉了酒告訴我的。
師父從小在山上習武,受師長教誨,對欺凌百姓的貪官污吏深惡痛絕,立誓要殺盡天下惡人。她年少闖蕩江湖時結識了一位翩翩公子,他們相遇在一個雨天,他幫助她躲過了官兵的追殺,還為她找郎中療傷。
師父在山上哪見過這樣的男子,她愛他的儒雅溫柔,風度翩翩,幾日便淪陷了。
那公子也一樣喜歡師父颯爽瀟灑,師父將自己的夢想告知公子,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做一對行走江湖的神仙眷侶,殺盡貪官。
兩人結伴同行半年有余,有一天,公子接到了一封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