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含糊道:「山里出去不方便,我替你們跑一趟,再捎些銀錢過去。」
蕭蕓覷了覷我的臉色,把頭花遞給我道:「那你把這個帶給大姐姐,她最愛姚黃色了。」
蕭追也看了我一眼,不大開心地拎著我的箭去了院子。
等我追出去,他正在耐心地給我打磨箭頭,邊磨邊抱怨道:「我就算入贅,又不是賣給你家了,回個家都不許,那放我出去賺錢總行吧,你是真把我當女子了嗎?」
「女子怎麼了,我十二歲就開始養家了,我們家可沒這種歧視誰的傳統,以前不知道你的本事,你讓我再想想穩妥的辦法,你跑不快,進山采藥太危險了。」
他抬頭打量了我半晌,判斷我的話是真是假,然后突然瞇著眼睛問道:「沈秀,你當初為什麼來我家買我?十兩銀子對普通老百姓來說可不便宜。」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臉:「因為你美啊,相公,家里雖然沒鏡子,但我可以打盆水給你照照。」
他臉唰地一下紅了,打掉我的手道:「不害臊!」
又想到什麼緊張地說:「你去見見我娘就行了,其他人,尤其是男人就別見了,眼皮子這麼淺,再被別人給迷住了,就你賺的那點,可養不起第二個了。」
「吶,箭頭給你磨好了,箭利了射獵物也把握大一點,保命的東西都不上心,還要我天天檢查。」
絮絮叨叨的,真像老爹還在的時候。
11
我給蕭家帶了一大塊豬板油,油渣可以解饞,豬油也能讓她們冬天更好過一點。
蕭追他二伯母咽著口水,一刻也沒耽誤地拎去了灶上,蕭蕓她大姐姐也還在,任勞任怨地做著活計,看著我給的頭花紅了眼睛。
等她們走了,我才把錢推給蕭大夫人道:「這是蕭追炮制草藥賺的,他頭一次賺錢,自然該拿來孝敬親生母親。」
「炮制草藥」這四個字,我咬得格外重,想讓她為從前生出一點悔意。
她只是感慨地摸了摸錢袋,就目光鋒利地看著我說:「沈姑娘如此心疼追兒,想來日后有了什麼變化,也不會叫他為難。」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那種不安再次翻涌上來,尤其在看到蕭追他大哥以后。
那是個想收斂鋒芒都收不住的人,他比蕭追還漂亮,但看見他的人第一眼卻絕不會想到漂亮這個詞,而只會覺得危險。
蕭大夫人看見他出現,眼神慌亂了下,不贊同地說道:「策兒,何苦讓她見你,反正只是一段露水姻緣。」
他卻笑了笑:「二弟一向心軟,她這麼維護二弟,這個弟媳恐怕由不得母親不認了,那不如就先讓她心里有個準備。」
說著,他看向我道:「沈姑娘,舍弟舍妹這些日子勞你照顧了,他日會有大好日子等著你的。」
我的腦子卻已經恢復清明,看著蕭策的臉,不自覺冰冷了聲音問:「蕭夫人,你可曾聽過一種人叫間婦?」
流放之人為什麼慘,除了苦役和不自由,還在于他們擁有太多苦寒之地沒有的東西,才學、手藝、見識和相貌,卻再沒了可以庇護自己的身份。
前幾者最多被壓榨,運氣好會被招攬,可唯獨相貌這一樣,是徹徹底底的慘劇。
自從可以通婚,城里多了一種叫間夫或間婦的人,他們用良民的身份娶了容貌出眾的男女出去,然后一轉手倒騰給秦樓楚館,就能大賺一筆。
有些家族流放之前消息靈通知道這件事,就會把長得好的藏起來,可自從前年有一男一女在江南大放異彩,藏起來就不管用了,他們會偷偷摸進家里看情況,長相特別好的,不想賣也能逼得你賣,比如蕭追兄弟這樣的。
蕭追來的時候那麼大張旗鼓,我本以為他們是不知道,可現下看清他大哥的長相,再想到進村那日,他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根本無人在意的樣子。
他們根本是在拿蕭追做餌,讓人注意不到更出色的蕭策,把精力都耗在蕭追身上,要不是蕭蕓先出了事,我來得夠早夠巧,要不是我住在深山連村長也不知道我家具體位置。
蕭大夫人聽懂了我的問話,仍舊面色不改道:「蕓兒是女子,被磋磨就沒活路了,策兒善謀劃能帶我們回京,只有他能用了,我不只是他一個人的母親。」
她重長惜幼,可只有蕭追這個排中間的,只比那個庶出的姑娘重要一點,第二個就被拿來犧牲。
既然他們都覺得他不重要,那就留給我吧。
我的腦子里突然冒出這個念頭,然后一發不可收拾地蔓延,我想把蕭追留下來。
我聽懂了這對母子的言外之意,蕭策的謀劃成功了,他們快要能回京了,他們要帶蕭追走。
可憑什麼,那是我買的相公,是我沈家的人。
蕭策也看懂了我的臉色,他輕笑著說:「沈姑娘,我是利用了我二弟,可你不會覺得這些日子的平安是靠自己吧?」
他風輕云淡地說著,說他只是想利用蕭追爭取一個月時間去做謀劃,縱然那一個月真的出了意外,成功后他也能把蕭追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