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最能讓人飽受猜疑。
民間流言四起,當權者自然就少了許多擁躉。
一時間,崔丞相從位高權重的謙謙君子,逐漸淪為京中笑談。
我越寫越起勁,只要是秦王的政敵,我知道個名字就能添油加醋一通胡寫。
3
但并不是每個謠言都能傳遍街頭巷尾。
比如我的第七部黃謠作品《孫大人長年臀部瘙癢,趙大人手足生癬,孰因孰果?》就反響平平。
因為我對這兩人知之甚少,所以能寫的內容也就乏善可陳。
為了讓我能造出更深切、更讓人信服、更廣為傳播的謠言,秦若云決定帶我上朝,見見他的那些政敵們。
我身穿官服,茍在眾大臣后面,誠惶誠恐。
小皇帝一落座,下面就已經嘰嘰喳喳地吵起來了。
「近日不知從何處冒出流言,誣蔑我朝大小官員,所述之事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請圣上徹查源頭,還我等一個清白!」
杜大人氣得胡子都快打卷了,顫抖地從懷中掏出那篇《崔丞相外痔轉內痔,戶部尚書杜天華功不可沒》。
「而且所述內容極其污穢,更甚于白日宣淫!此等宵小惡劣之徒,死不足惜!」
傳事太監接過冊子遞給小皇帝,小皇帝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眾臣等了好久希望他給個意見,他忽然激動得一拍大腿:「精彩!」
「圣上!」
「咳咳,朕是說——經朕審閱,裁定,此流言確實不得不管。崔卿,你是當事人,有何 意見?」
崔丞相在最前排,一言不發,面色鐵青。
目前推出的七本作品里,有四本都是寫他的。
「揪出造謠者,必須凌遲處死!」崔丞相瞥了一眼秦王,冷語應道。
我在后排,害怕得渾身發抖,又死死掐著自己的大腿,怕憋不住笑。
秦若云在一旁云淡風輕:「有道是無風不起浪,百姓的眼睛才是雪亮的,不知是不是朝中官員自身不檢點,才會引得流言四起?請圣上明察。」
「秦王,你怎可站隊造謠者,豈有此……」
一旁的周大人氣得腳都踮起來了,可對方畢竟是王爺,話說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咋了周大人,傳聞你散發異香,可為何嘴這麼臭?」
秦王不緊不慢,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崔丞相的雙手異香撲鼻,周尚書的身子遍體芬芳》,也呈了上去。
我聽說崔玉書和周尚書都喜歡香薰,只不過崔丞相喜歡薰手,周尚書喜歡薰全身。
不過百姓看到標題,再加上書中的內容,都會傳出那些不能過審的謠言。
誰都知道,流言處處指向崔丞相一黨,大概率就是秦王所為。
可無憑無據,誰也不敢指證。
畢竟在朝上空口無憑誣蔑皇親,可是要結扎的。
這場朝堂辯論,小皇帝答應徹查,可又沒說派誰徹查。
退朝前,他還囑咐:「杜大人和周大人呈上的這兩篇罪證,文末說還有后續,屆時若是有了下文,一定第一時間呈上來,朕一定要嚴加批評,還兩位大人一個公道。」
一出皇宮,秦若云便把我拽到了馬車上。
「這些官員,你都認識了?」
我點點頭,把那些官員的容貌和姓名官職對應起來,下次造黃謠人物形象應該會更加豐滿。
「你和本王說實話,你到底如何知曉這麼多朝堂之事?」
我低頭不語。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個大概,我已派耳目打探過,你初來京都便去了教坊司,到了王府以后,每月都還會去上幾次。
」
「教坊司的紀羽安,和你是什麼關系?」
4
我勸他社會上的事少打聽。
「王爺您說過只要我把活兒干好了,其他的事不過問的。」
他一時語塞。
馬車駛過教坊司的時候,我徑直跳下了馬。
「王爺先回府休息,我再去幫您打探些機密。」
初入京城的頭一天,我便來到了教坊司。
自打揚州一別,我和羽安姐姐已三年未見了。
昔日身在揚州之時,為了方便尋花問柳,我那富商爹將宅子置換到了揚州最大的青樓附近。
我便在那時與羽安姐姐相識。
羽安姐姐相貌清純,舉止嫻雅,在煙花之地如一朵脫俗的蓮花。
月信來的那幾天,不用接客,是她最輕松的日子。
她會來找我聊天逛街,和我聊一些有趣的客人。
少不了會提及一些男女之事。
造黃謠的本事就是從她那兒啟蒙的。
雖然未經人事,但常年聽那些橋段,男女之事我早已熟稔于心,提起筆便能將那些場面寫得繪聲繪色。
并且觸類旁通,脆皮鴨文學也是信手拈來。
云雨之事經我的春秋筆法,更會讓人看得心血翻涌,心潮澎湃,情難自禁。
有時候秦若云看我寫的初稿,都忍不住面紅耳赤。
「花澤淚,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何處學來如此不堪入目的騷話?」
羽安姐姐和我聊過她的夢想——有朝一日遇到個達官貴人,將她贖走,當個妾侍。
「這就是我最好的命。」
這明明不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命,甚至不該是一個女人的命。
可她說這話時,流下清淚,滿懷希冀。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沒盼來如意郎君,只盼來一個朝廷官員,垂慕她的色藝,大筆一揮,將她調入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