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話音剛落,我固執地搖了搖頭。
「不必了,娘娘。」起身跪在了地上,叩首。
「沈凝安愿意嫁。
「自古先國后家,國安才能民強,凝安是個女兒身,無法報效家國,就讓臣女和親為國家獻一份力吧,這也是母親期望的。」
我眼睛都不帶眨地說著。
「你這孩子!」
皇后眼中裹了層憐憫,從腕上取下一方頗為清透的玉鐲,套在了我的手上。
「既然如此,那便這樣吧,丞相夫人教養出了個忠君愛國的好女兒,本宮會求陛下追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的。」
11
追封的旨意和賞賜,是在母親去世的第七天送到相府的。
柳姨娘囂張地讓下人快搬進相府的庫房。
「大姑娘如今是要嫁人的,還是外族人,這些寶貝可是陛下賞給相府的,大姑娘總不會要帶走便宜外人吧。」
她說著,還帶著挑釁。
我笑了笑:「怎麼會?這些自然是要留給父親和姨娘的。」
女人得意地拍了拍我的手,故作樣子,才第一次走進娘親的靈堂。
「大姑娘呀,也是個命苦的,你說姐姐怎麼就去了呢?若是可以,韻兒當真想替姐姐走鬼門關這一遭。」
「是嗎?」我笑了笑。
裹著我體溫的匕首從腰間抽出,未做遲疑地刺入了女人的胸口。
鮮血染在了我的衣襟上,雪裳紅花,煞是好看。
我的匕首一刀刀地刺進了她的身體。
這個口口聲聲「疼惜娘親」的人,在她瞪大的雙眸中,我終是如她所愿了。
12
「混賬!你在做什麼?」
突然一道凌厲的聲音傳來,我被人踢了大遠。
匕首落在了地上,身子被柱子抵住,生疼。
我的父親滿臉殺氣地站在我面前。
「殺人呀!」我笑了笑,手掌撐地,慢慢地坐起了身。
「怎麼?父親看不到嗎?殺的還是你偏寵了十幾年的人。」我平靜地開口,將臉上骯臟的鮮血隨意地擦在了袖口上。
清風拂過,衣袂飄起了凌亂的弧度。
男人撿起了匕首,刃尖指向了我。
「孽障!」他氣紅了眼,眼神都帶著寒意。
我卻笑得猖狂。
「怎麼?父親也想殺人嗎?」我的身子大方地靠近,將左胸口送上了他的匕首前。
「我教你呀!就這里,刺下去,一刀斃命。
「可父親你能殺了我嗎?你敢殺了我嗎?」
我像是索命女鬼般沖著他笑。
「我如今可是和親郡主,我的母親剛被冊封為一品夫人,殺我,你敢嗎?」
我太了解我的父親了。
他終生鉆營權勢。
所以當年才去高攀侯府娶了娘親。
他心里還以為自己有多委屈,于是在侯府敗落后,就故意寵妾滅妻,為自己報仇。
可說到底,他只是個欺軟怕硬的小人。
「這就是你執意和親的理由?一開始便計劃著復仇?
「柳姨娘她只是平素與你娘親不對付而已,你娘是為了你自殺,與她何干?」
男人在我的逼迫下不停地后退。
我笑得越發癲狂了,甚至一層水汽凝上了我的眸。
只是不對付?
所以殺了我還未出生的弟弟。
利用娘親對我的愛,不舍得我和親,誆騙我娘親服毒自殺。
多無辜呀。
匕首握在男人的手中,他被我的瘋癲嚇得顫抖,匕首落在了地上。
我溫柔地彎身撿起了匕首塞進了他的手里,把染著血的紅掌印,拍在了他的臉上。
「柳氏妒忌生恨,謀害家主,被家主親手擊斃。
「父親,本郡主還要忙和親的事,這里就交給你了,你不會讓本郡主失望的。
「對嗎?丞相大人。」
13
和親的那日,陣勢極大。
陛下賜了我郡主出嫁的儀仗。
出城門后,宋祁快馬追上了我。
「沈凝安,你可以不用嫁的。」他說。
是呀!
我本可以不用嫁的,是他讓宸妃加上了我的名字。
他為自己心愛的人報仇。
而我只是個承受他失去夫子怒火的替罪羔羊。
「宋祁,你知道我為什麼害夫子嗎?」
我沒有接他的話,而是低聲與他說。
風吹在我的嫁衣上,所有送嫁的人故作聾啞地轉身,避免沾上世子爺的這段糾葛。
「你——」他臉色一白,唇齒間的話,咬在齒縫里。
我笑了笑:「因為嫉妒她呀!
「我嫉妒她的才華,嫉妒她的格局,嫉妒她的理想與抱負,嫉妒你喜歡她。
「所以,我害死了她。
「因為我善妒、自私、陰險、狡詐。
「我容不得別人比我好。
「我容不得你喜歡上了她。
「可宋祁,你可真悲哀呀!
「我害死了你心愛的人,你卻只能自己默默地痛苦。
「你竟然不敢殺我。」
「你——」宋祁的臉徹底失了顏色。
他握著韁繩的手青筋暴動。
失望又怨恨地瞪向我:「沈凝安,你會不得好死的。
「你活該嫁到那蠻荒之地,孤苦無依。
「你活該在燁國那種蠻荒之地被摧殘致死。」
策馬而去,宋祁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車隊后。
我身子跌落,撐靠在了車壁上。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我眸底的霧氣朦朧了痕跡。
不知為何,與當年我被困在山谷里,那個來救我的人重合了。
那時那個人躍馬而下,滿懷欣喜,將我緊緊地抱在懷里。
那個人紅著雙眼,對被嚇壞的我說:「安安,別哭,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的安安會長命百歲。」
霧氣消散,我再次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