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再恨秦晏,他終究是秦國的皇子,你的未婚夫。」秦宣說,「鬧得太大,并不好收場。」
「用秦晏的話說,那些都是沒東西的人,并不能真的碰他,怕什麼呢?」
我翻身上馬,遙遙而去:「既然四皇子來了,就好好照顧你的皇兄吧。」
夜晚,秦晏回府時,我正伏在院中的石桌上小憩。
手邊一壺喝完的流霞酒,呼吸間隱有酒氣。
他將我打橫抱起來,見我仍然闔著眼睛,沉沉睡著,終于不再掩飾自己洶涌的感情,小心翼翼親了親我的耳垂,聲音輕如囈語:「阿月,是我認錯了人。」
「原來那一日,騎著馬從我面前絕塵而去的那個背影,入我夢境好幾年的小姑娘,是你。」
他將我抱回房間,小心地放在床上,又在我床前坐了許久,方才轉身離去。
關門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
看來當初秦國使臣去遲國時,秦晏一定跟著一同前去,這才有了將遲纖月錯認成我的經歷。
因為那一日,我騎著的,一直是遲纖月最寶貝的那匹馬。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秦晏,你把這麼大的一個籌碼送到我手上,我該如何謝你呢?
不如就留你一具全尸,好不好?
接下來幾日,國都內傳言紛紛,都說老皇帝已經不再寵愛三皇子,欲立六皇子秦安為太子。
流言紛紛中,秦晏和秦安一同入了早朝。
老皇帝斥責秦安行事不夠周全,還需再磨煉后,便指派他去邊疆苦寒之地練兵三月。
又封秦晏為巡鹽御史,親赴江南富庶之地,巡查鹽井開采情況,嚴查私鹽。
這兩樣差事,對比起來,一樣極為艱苦,另一樣卻看似肥得流油。
據說秦安當時就跳了起來,叫嚷著老皇帝偏心,還被拖下去打了五杖。
我聽了只想笑。
自古以來,多的是鋒銳的利刃籠著柔光,毒藥裹了蜜糖。
老皇帝這是等不及要殺秦晏了。
秦晏去江南前,將另一塊玄鐵令也給了我。
「合起來,可調動一萬五千御林軍,和三千禁衛軍。如有變故,公主可以自保。」
他目光沉沉望著我,當中似乎藏了千言萬語。
前些日子,他被我刺穿肩膀,又下了猛藥,大病一場,將養了許久傷口才愈合,人卻瘦了一大圈。
原本冷峻又挺拔的身形,倒是憑空多出幾分惹人憐愛的單薄。
我接過令牌,勾勾唇角:「本宮還要謝過三皇子。」
「……阿月。」他忽然輕不可聞地喚了一聲,頓了頓,語氣又平靜下來,「等我回來。」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秦晏的背影漸漸遠去。
三日后,秦安約我在青樓見面。
他已經領了旨意,又養好了那一日的杖傷,不日就要前往邊疆練兵。
他咬牙切齒地望著我:「遲緋月,你竟敢誆騙于我!」
「不是我故意要騙著六皇子玩。」我呷了一口杯中清茶,望著他淡淡一笑,「只是我為何要放著這大秦好端端的后位不坐,陪著六皇子來戕害我未來的夫君呢?」
秦安猛然怔住。
「后位……」他喃喃道,眼中漸漸多了一絲自以為是的了然,「你的意思是——」
「是啊。」
我輕柔地打斷了他,神情驕傲:
「六皇子難道沒有聽說過嗎?本宮自小便是遲國最受寵的公主,即便后來有了些失寵的傳言,也并未影響本宮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乃至于送本宮來秦國,同未來的儲君和親,以結兩姓之好。
」
「自古以來,江南都是秦國最富饒之地,你武藝尚可,倒是適合做個替新皇開疆拓土的將軍,如果不聽話,還有別的手段——六皇子還看不明白嗎?」
秦安走時,面色鐵青,儼然已動了殺意。
我則望著他走后,從隔壁濟楚閣兒走出來,坐在我對面安靜喝茶的林遇辭,挑眉笑道:「林相用的,似乎是本宮方才用過的杯子。」
他微微一笑,眼中登時波光瀲滟:「不甚榮幸。」
一本正經的人說起調情的話來,竟然格外勾人心魄。
更要緊的,是他安排去刺殺秦安的刺客,下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而他們的身上,每一次,一定都能搜出來自老皇帝的密令。
我漫不經心地轉著杯子,抬眼問道:「林相這一次相助本宮,做的可是謀逆這等天大的事,不會還是因為心悅本宮吧?」
「不全是。」林遇辭將茶杯輕輕放在桌上,聲音里忽然多了幾分沉冷和肅殺,「還是因為,我想親眼看著仇人,死在我面前。」
18
秦嘉帝二十一年秋夜,皇六子秦安起兵造反。
他帶著老皇帝安排給他、原本打算用來磨礪他的三萬兵馬闖入皇宮,直奔老皇帝住的朝元殿。
因為程副將的關系,我對秦安的兵馬部署,甚至行兵路線,都一清二楚。
高舉秦晏留下的兩枚玄鐵令,我朗聲道:「今日三皇子不在京城,諸位便雖本宮一同入宮,鎮壓謀逆,保護圣駕!」
我騎馬奔入宮門,舉劍殺了好幾個人后,在火把明明暗暗的光芒里,看到了不遠處的秦安。
他盯著我,大聲怒吼:「遲緋月,你是敵國公主,怎敢手持我秦國兵符!」
「本宮是三皇子的未婚妻,此刻征戰,是為三皇子保護圣駕,守衛這大秦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