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
到宮宴的那一日,我盛裝打扮țūṪü,描了凌厲飛揚的眉毛,又在發間插了一支華貴的珠釵,和秦晏一起跨上馬車。
他輕笑著夸我:「公主容色傾城。」
我也笑:「出生時就有人算過,本宮是禍國殃民之相,三皇子當心我禍了你的國。」
我和秦晏就不可能和平相處。
他大概也知道我恨極了他,神情不變,閉目養神。
秦國是大國,老皇帝雖偏心無才無德的秦安,于治國一道上卻頗有才能,任用賢臣,加以制衡,才讓秦國的版圖越擴越遠。
以至于我那愚鈍昏庸的父皇都有了危機感,忙不迭地送我來和親。
秦晏面對的,是這樣一個對手。
想想就很期待。
我勾了勾唇角,目光從對面閉著眼的秦晏臉上刮過。
不得不承認,他長著一副好皮囊,眼尾上揚,眉骨與鼻梁高挺,撐起整張輪廓深邃的臉。
濃墨重彩,比林遇辭那副水墨畫般的冷清面容更為瑰麗。
秦晏倏然睜開眼,看著我笑道:「公主若是沒有看夠,日后時間還長。」
我瞇了瞇眼,淡淡道:「三皇子貌美,可惜比之林相還是略遜一籌。」
秦晏好像很不喜歡林遇辭。
我每次在他面前提到林遇辭的名字,他的眼神都會轉冷,臉色也沉下來。
可是他越不喜歡,我就越高興。
我偏要提,還要多提。
按照秦國老皇帝的旨意,我將要嫁與秦晏,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因此我與他并肩跨入大殿后,第一時間就感受到側面傳來一道凌厲的目光。
這目光里帶著恨意與不甘,恨不得將我凌遲。
我微微一轉臉,果然看到盛裝打扮的魏若云。
她身邊的男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正是秦國當朝左相,魏若云的父親魏杭。
想到兩日前林遇辭和秦宣對我說過的話,我勾勾唇角,直覺等下有一場好戲。
「沒看到林相,公主很失望?」秦晏冰涼的聲音在我身側響起。
我笑容不變:「是啊,很失望。本宮與林相一見如故,一日不見就愈發想念。」
秦晏目光森冷,與我一同落座。
也就是我們剛坐下的那一瞬間,秦宣與林遇辭一并跨進門來。
我的目光在虛空里與林遇辭交錯,他投以一個疏淡的微笑,又很快轉開了眼神。
秦安來后,老皇帝也到了,他身邊的皇后眼神陰沉,惡狠狠落在我身邊的秦晏身上。
「還未祝賀三皇子好事將近。」
秦晏舉起杯子,唇角微勾:「多謝母后。」
我冷眼看著,只覺得十分可笑。
秦安是皇后唯一的嫡子,所以哪怕他不中用,老皇帝還是愿意用秦晏做他的磨刀石,一點一點將他磨礪成才。
只是他低估了秦晏的野心和狠心。
酒過三巡,老皇帝忽然開口道:「朕今日有兩樁喜事,要說與眾愛卿。」
我動作輕輕一頓。
來了。
這頭一樁喜事,是給我和秦晏賜婚。
他安排我住在三皇子府,就幾乎算是明示,圣旨讀完,滿場沒有一個人意外,只是落在我與秦晏身上的目光,多多少少帶了些探究之意。
秦晏丟了酒杯,伸手捉住我的手,牢牢扣在手心,輕聲道:「公主笑一笑。」
他的掌心溫熱,我指尖卻冰涼。
我扯扯唇角,目光從對面滿目憤恨的魏若云身上掠過,落在林遇辭臉上。
他神情無喜無悲,一派平和,眼底霧氣繚繞,令我無法辨清他的情緒。
秦晏的聲音又一次在我耳畔響起來:「遲緋月,林遇辭救不了你,只有我能幫你。」
「我們才是同一類人。」
其實秦晏說得沒錯,我和他是一類人,甚至第一回交手,我輸在了他手上。
可是人往往會被自己沒有擁有過的東西吸引。
我好奇。
我想剖開林遇辭那副冷清的皮囊,看一看下面埋藏的骨肉,究竟是什麼樣的。
第二樁喜事,則是秦安的婚事。
老皇帝給他和魏若云賜了婚,算是把左相這一脈勢力,牢牢綁在秦安的船上,用以抗衡秦宣和林遇辭。
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我轉頭看了秦晏一眼。
這一場死局,你要如何破解呢?
秦晏勾一勾唇角,壓低了聲音:「公主是擔心我嗎?」
「三皇子多慮了。」我說,「我只是怕有人比我更快一步動手,你不能死在我手上。」
秦晏沒有動怒,只是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公主想必知道,越是逼到絕處的反擊,越是好看。他既然把魏杭也拖下水,這盤棋就該換我與公主來下了。」
我沒說話,只是抬眼看著對面的魏若云。
她眼眶通紅,渾身顫抖著,卻在老皇帝和魏杭的逼視下,被迫領旨謝恩。
「臣女,謝皇上賜婚。」
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里逼出來的。
從古到今的政事博弈里,似乎總是如此,女子的婚姻大事,一生的落處,不過是顆利益交換的棋子。
魏若云嫁與她并不喜歡的秦安。
遲纖月被我那父皇逼著用身體籠絡朝臣,最后慘死在遲國后宮的荒草叢中。
而我被送來秦國和親。
這些男子談笑間,隨口一句話,似乎就決定了一個女子一生的宿命。
我怎麼可能讓他們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