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晏來接我,說的是為了迎親,那想必要娶我這個和親公主的人,便是他。
若老皇帝真屬意他為太子,絕不會讓他娶一個小國來的和親公主做正妻,也不會幫著他得罪朝中重臣,敗壞民間聲望。
秦晏眼神沉了沉,唇邊卻勾起嘲弄的笑:「公主既然如此篤定,想必是深有體會。」
我也不惱,就泡在冷水里,笑盈盈地望著他:
「讓我猜猜,那怯懦不堪的二皇子是宮女所出,想必皇上心中真正屬意的太子,是剛愎自用的六皇子吧?而你秦晏,不過就是皇上用來磨煉六皇子的一步棋,是不是?」
秦晏冷笑一聲,倏然站起身,將我濕淋淋地從浴桶里抱出來,扔到床榻上,伸手來剝我的衣服。
我終于變了神色:「你要干什麼?」
「我見公主牙尖嘴利,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秦晏說著,倏然將我右手按在床榻之上,伸手抽走了我藏在袖里的金簪,「遲緋月,你殺不了我,不要白費功夫了。明日一早,我就會帶你進京。」
秦國都城戒備森嚴,進去了我就不可能再有逃脫的機會。
我惡狠狠地瞪著秦晏,恨不得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秦晏卻伸手撫過我的眼睛,聲音低下去:「遲緋月,你不想知道你母妃失蹤的真相究竟是什麼嗎?」
我驀然愣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下心底的驚濤駭浪。
十二歲那年,母妃忽然將我送出宮外,在山間寺廟中住了兩個月。
等我回去后,母妃不見了,我亦失寵,只能從皇后偶爾的一次失言中判斷,我母妃沒有死,只是被父皇藏了起來。
再多的,就不知道了。
原本我想逃,也是為了找到我母妃的下落。
可秦晏如何知道我的目的?
秦晏淡淡笑了一聲,凝視著我的眼睛:「遲緋月,我們做個交易吧。我可以幫你找到你母妃的下落,前提是,你也要幫我一個忙。」
我愣了一下,笑起來:「三皇子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一個和親公主,如今連身份也讓別人替了去,能幫你什麼忙?」
「我要秦國的皇位。」
秦晏伸手將我濕漉漉的頭發撥到耳后,語氣平常得好像在說晚膳吃什麼,「至于如何幫我,早就聽聞撫寧公主十二歲前飛揚跋扈,如今在秦國都城中繼續跋扈下去,倒也不難吧?」
這要求委實古怪,這輩子沒聽過這麼離奇的篡位方式。
我微微抬起身子,勾著秦晏的衣領,故意在他鼻端呵氣如蘭:
「三皇子可知道本宮十二歲之前有多跋扈嗎?我看哪個不順眼,哪個就得死——」
「我替你兜著。」
秦晏打斷我,在我嘴唇上啄吻一下,接著在我瞪視的眼神里笑起來,「你只管做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撫寧公主,就算死了人,我也替你兜著。」
我答應了秦晏。
第二日一早,他帶我一同入京。
進了城門,馬車才剛走了一段,忽然停了。
接著車外響起一道女子嗓音:「晏哥哥,你回來啦!聽說你前幾日出京辦差,可還順利嗎?」
這嗓音又嬌又軟,只聽著,便能想象聲音的主人是如何容色嬌美。
我端坐在車內,聽著秦晏裝模作樣地同人閑話家常,剛嘲諷地扯了扯唇角,話題忽然轉到了我身上:「晏哥哥,車里坐的人是誰?阿云能看看嗎?」
語氣很是警惕。
我嗤笑一聲,不等秦晏應聲,已經起身掀起車簾,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聒噪。」
陽光晃眼,我瞇了瞇眼睛,這才看清馬車外站著的,是一個著鵝黃衣裙、梳雙髻的嬌俏少女。
而站在她面前的秦晏,竟然全然不似前幾日在我面前那副心狠手辣的模樣,唇邊反而掛著春風和睦的微笑。
自稱阿云的少女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慍怒,仰頭看著我:「你是誰?」
我慢條斯理地扯了扯微皺的裙擺,笑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知道本宮的身份?」
她惱怒道:「我是當朝左相的嫡女魏若云,你好大的膽子!」
又轉頭看著秦晏,眼中流露出幾分委屈:「晏哥哥,這女人是誰,她怎麼敢如此無禮?」
我冷笑一聲,從腰間抽出匕首,猝不及防抵上她的脖頸:
「本宮是遲國的撫寧公主,對你無禮如何?若惹了本宮不高興,就是殺了你,又能怎麼樣?」
魏若云嚇得臉色煞白,盯著我的眼睛里浮出怨毒之色。
秦晏終于開口了:「好了,阿云你先回家吧,我下午去府中看你。」
又盯著我,緩緩道:「還望公主放過阿云一次。」
我嗤笑一聲,將匕首收起來,坐回馬車里。
隔著厚厚的簾子,隱約聽到外面秦晏安撫魏若云的聲音,片刻后馬車繼續前行。
秦晏沒帶我進宮,反而徑直將我帶到了三皇子府。
我下車時,正好有風掠過,幾片細小的花瓣被吹到我衣襟上。
我摘下那幾片花,隨手揉碎丟到一旁秦晏身上,挑釁地望著他。
我說:「三皇子的心肝兒被我欺負了,你生氣嗎?」
他不答,反而若有所思地盯著我:
「一直忘了問,遲國曾經有一位二公主,應該是你的姐姐,撫寧公主可知她去了哪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