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明知無人會驚擾圣駕,但我解開璟亭腰帶的手總是不禁顫巍巍。
然而璟亭卻很喜歡我的笨拙,我偶然抬頭,總會撞上他充滿著玩昧的目光。
璟亭輕笑道:[你我如今,可是像夫妻?]
我賭氣般停下動作,[皇兄存了心要擠兌我是嗎?我若答否,是忤逆圣意,若答是,就算是對您大不敬。]
[你活過來了?]璟亭竟會喜歡我耍脾氣,他笑了笑,拎起玉佩,用穗子輕掃我的耳畔,直到我求繞才停下,[朕不逗你了,只同你說一句,不許再叫我皇兄。]
[是,陛下。]
[再換一個。]
我有些懵,再叫出口也是那一句,[陛下?]
璟亭不理我了。
可他沒有收回指令,我還是得幫他理好龍袍,就在我扣玉佩于腰帶上時,簾子外突然傳來太監的聲音,[陛下,今日的彩頭是澹泊候家的公子拿到了。]
璟亭微彎唇角,道:[朕歇了這麼久嗎?]
我小聲嘀咕,[是很久。]
璟亭的指尖點了點手邊的帕子,對簾子道:[朕今日,也有好彩頭。]
那帕子……我的我的。
到柳府后,我方知道比試的彩頭是一支華貴的攢珠釵,來歷不簡單,太后當年受封皇后時所佩戴過的。
柳鈺持此釵無用,他自是會選擇送人的,他送給誰都好,萬萬沒想到會是贈予我。
我很驚訝,[確定是給我?]
柳鈺道:[一則是你配得上它,二是……以作念想吧 。]
對于后一句,我有些不解。
柳鈺道:[我剛才決定,明日入宮覲見陛下。]
我一驚,[你是要……]
柳鈺笑笑,[再拖下去于你于我無益,至于可能會得罪太后這事……以后再論吧,我先去同陛下商量。]
他說得輕易,我卻忐忑又緊張。
連九公主都覺得柳鈺和璟亭會一拍即合,但事實是,璟亭駁回了柳鈺的請求。
璟亭駁回了……?
柳鈺出宮后,與我面面相覷好久,迷茫不已。
這段時日我鮮有進宮,只是偶爾聽宮里傳來些不咸不淡的消息。
直至我父親魏國公忌臣那日,一個消息不脛而走:璟亭下旨,允魏國公入太廟。
殊榮至此,我明日無論如何都要進宮走一趟了。
夜里時,柳鈺又去書房睡了,我獨寢倒也自在,很快就有了睡意。
半睡半醒間,我隱約聽到附近有聲音。
[玥玥,起來,跟朕說話。]
[不要。]我正恍惚,什麼都聽不清,還翻了個身。
[你是想朕等到天亮嗎?]
朕?我清醒了七分。
再清醒三分時,我一個鯉魚打挺就挺了起來。
被璟亭凝視全程,我有些尷尬。
璟亭折身過來,鳳眸里的笑意時隱時現,[你似乎對朕出現在柳府一點都不驚訝?]
[我只是……沒睡醒。]
[玥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比如朕不是第一次來柳府了。]璟亭語色曖昧道。
6
這麼難答的問題……
當然不答啦 。
于是我又躺下了,且再翻了個身,用力地閉緊眼睛,心想如果他追責,就說我以為自己在發夢。
可璟亭似乎沒有追責的意思,他只是用指腹點了兩點我的耳朵,[朕忽然覺得,你和柳鈺和離,最好在他有些功名之后,正好南方大旱,朕會讓他作為副手協助賑災主管,五日后起身,看他能不能有些名堂。]
耳畔上透來璟亭指腹的熾熱,心跳隨之驀地加快。
[玥玥,]璟亭輕笑,[又害羞了?]
不聽不聽,不理不理。
一陣淡淡的幽香籠過來時,我察覺到璟亭的上身已經完全傾過來,他的臉龐離我的側顏不過咫尺遠,[玥玥,三日后太后壽宴,你記得來,不許稱病,還有,你明日起來會看見桌上有新衣裳和首飾,記得穿來。
]
我不禁點了兩下頭。
[這下你賴不掉了。]璟亭道。
凡是大宴,官眷們總是和官人同出現的,柳鈺也賴不掉。
他在馬車上時竟主動搭了閑話,[你的新裙子很漂亮。]
我也覺得漂亮,恨不得下車轉個圈,[好看是吧?九公主又該纏著我問這是哪家繡娘做的了。]
[自然是宮中的。]柳鈺口快。
[話多了啊。]
柳鈺噤聲。
入宴后,太后先是把我叫到上位,細細地問我近況,又賞了好些東西,還讓我和柳鈺挪近些。
這一挪,離璟亭也近了。
璟亭見狀,淡淡地暼了我倆一眼。
但場面總歸是規矩的,直至有位舞女掏出了匕首直揮座上的榮王而去,也不知是她得罪了人所以被推出來找死,還是榮王這個浪子又當了負心人。
總之,宴上因為這一變節而混亂不堪。
榮王正好坐在我同柳鈺的旁邊,這樣一來,我便更提心吊膽了,恨不得躲到桌下去。
可是我沒能躲到桌下時——在我還站著時,不知道誰在背后推了我一把,使我直直地撞向刀尖。
可因為Ŧṻƭū推搡,原本的刀尖已經偏離了榮王指向了柳鈺。刀尖刺入肩胛時,我的身后只有柳鈺,看著極像是我替柳鈺擋了這一刀。
血跡濺出來的時候,我只想到可惜了這身漂亮衣裳,果然不能顯擺。
我尚清醒的時候,看見了圍過來的官眷們眼中的艷羨。她們似乎在想,新婚夫婦,果真是感情深厚。
柳鈺的雙臂不由自主接住我的時候,我已經不那麼清醒了,眼睛半睜微閉,瞧見了一雙金線緞靴正在迅速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