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問題來自朝廷,印章放在議政處保管,所以由議政處大學士提出,其實同樣也是我最近的困擾。」
17
議政處,通俗點說就是皇帝的秘書處。
成員不多,僅有寥寥四五位,但均是科舉一甲出身,能力出眾。
專門負責替皇帝處理奏折,所以才有那掌印之權。
算是除了我以外,秦封最重要的心腹。
議政處的制度由先帝創立,目的是減輕皇帝處理政事的難度,消化繁雜的公務,統籌協調各部職責,幫忙管理官員。
但因他們最靠近權力中心,為防擁權自重,先帝早早立下規矩,議政處大學士一職官居六品,不可更改。
如今的困擾,也恰恰來自這里。
六品的級別,實在是太低了。
壓根使喚不動那些二三品的尚書侍郎。
正因如此,秘書團一直束手束腳,始終發揮不了該有的職能作用。
其實這就相當于打游戲的段位。
黃金、白銀確實沒法教王者做事。
最關鍵的是,代練升官的路子還被先帝嚴令禁止了。
大齊的人都敬畏鬼神,斷然不敢隨便違背祖宗的規定。
所以這個議政處,就這麼尬在了原地。
看著他倆期盼的眼神,僅僅兩三秒的工夫,我就想到了解決辦法。
「唉,你有困難你早說啊,咱謀士不就是干這個的。」
「我不是尋思結婚更要緊嗎……」秦封撓了撓頭,「你有主意了?」
我微微一笑:「簡單。」
「怎麼什麼事兒到你嘴里都簡單。」
「你想提升他們的地位,讓他們管得動二三品的大官,并且不動搖議政處六品的原則,對吧?」
「對啊。」
「那你給他們安排一個兼職,不就行了嗎?」
「兼職?」
「敢問六品議政處大學士,兼一品太傅,能不能震懾所謂的二品大員?」
秦封頓時恍然大悟。
「妙啊!」
黃金、白銀確實指點不了王者,但如果還有個國服第一的小號呢?
局勢便能瞬間扭轉。
換個角度,難題頓時豁然開朗。
秦封趕忙拉著官員蓋下印章,嘴角微微翹起。
看著暗紅色的印記落下,我輕輕吐出一口氣。
「下一個問題是什麼?」
18
「這第二個問題,來自內務府,總管皇室宗族之事,目前掌印者是我的妹妹,三公主。
「她的困擾……比較特殊,屬于感情問題。
「最近她和駙馬鬧了些矛盾,正在考慮是否要提出和離,頗為猶豫。
「你是不知道啊,最近他們兩口子鬧得相當厲害,吵架的陣仗太大,大將軍都拉不住。
「每次都是母后勸誡之后,才得以收場。
「其實三妹她自己的態度,也是搖擺得緊,有時想要和離,有時又想著忍忍算了,想不出個明確的答案。所以想借此機會,讓你來分析分析,到底這日子還該不該繼續過下去。
「我想想,他倆的矛盾,估計要從五年前那事兒說起……」
聽到這里,我急忙打斷了秦封的回憶。
果斷拍了拍桌子。
「我的建議是,直接分手吧。」
「啊?」秦封一愣,「可是你還沒聽緣由呢。」
「不用聽了,」我搖搖頭,「真要是過得下去,她就不會到處詢問了。」
當你不得不叫打野來幫忙的時候,說明你的對線早就崩了。
要是真忍得了,這事兒都不一定能鬧到臺面上來。
夫妻生活,若是在外人看來都滿是裂痕。
那其內部,便早已是亂絮一片了。
個中理由,反倒不重要。
果不其然,當我們把消息帶到內務府時,三公主拍著胸口,松了口氣。
平靜地蓋下了印章,著手準備和離去了。
我想,她之所以選擇問我,問我這個思緒縝密的謀士。
并不是向我尋求答案。
而是在向我,驗證她心里的答案。
19
「呼……」看著明晃晃的兩個印章,我也跟著松了口氣,「最后一個問題是?」
秦封撓頭一笑:「最后一個問題來自后宮。
「按理說后宮掌印者應該是皇后,但畢竟現在位置空缺,所以由太后代管著。
「太后的問題就在這個錦囊里。」
說完,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朱紅色錦囊,看著相當莊嚴。
我好奇地看著搖晃的條紋,面對未知的隆重問題,心中竟升起一絲無名的緊張。
秦封一邊拆著錦囊,一邊得意地向我介紹:
「我跟母后說了你的故事,說你是天下第一謀士。
「見母后不相信,我還特意讓她調高問題難度, 隨便問什麼,你都能完美解答。
「怎麼樣,我對你的信任,是不是比天還高?」
我不禁兩眼瞪大。
「出發點是好的, 但下次還是別出發了。」
一想到里面會有個「惡意」調高難度的恐怖問題,我平時毫無波瀾的心緒, 竟都跟著扯動了幾分。
呼吸都不自覺急促起來。
可讓我倆沒想到的是,里面壓根不是什麼問題,只是一枚小巧玲瓏的方印。
附帶著一張紙條。
【為娘想了很久,也實在是提不出什麼問題。最近這些年最大的煩惱,便是為你解決婚事, 如今你都把皇后人選定好了, 我又何必左右你的意愿?本想考她些涵養禮儀的問題,可仔細一想,若擺在真心面前,這些都算不上問題。
思來想去, 我反倒推翻了自己的考驗之舉,后宮之印, 就不再耽誤了, 直接交給正主吧。
】
第三個紅印落下,秦封輕輕把方印塞進了我的袖口。
到底是老母親,象征性地布置了考驗后, 最后還是選擇了包容。
秦封緊緊握住我的手, 眼中有款款溫柔。
「馬上就要成婚了,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以后皇后和謀士的工資能分開結嗎?」
「……」
20
八月十五, 正值中秋, 我們在京城大婚。
柔軟的月光灑遍大齊的每一個角落。
用詩家的話來說,這叫作「但愿人長久」。
這一天成親,一定分不開。
若不是有礙觀瞻,他甚至想跟我拜個把子,方便咱倆同年同月同日死。
差點讓我笑死。
宴席之后, 我們送走了來往賓客, 卸去一身疲憊, 到了皇宮角落的小閣樓, 坐在曾經我用黃瓜敷臉的太師椅上。
洞房環節之前, 先看看天邊最圓的月亮。
秦封摸著下巴,盯了我半天, 開口問道:「你說,以后的史書, 會怎麼記載咱們倆啊?」
「問這個干什麼?」
「好奇嘛。」
「想知道?那還不簡單嗎?」
「怎麼什麼你都說簡單?未來的事情你也能操縱不成?」
「你現在就把史官叫過來, 帶上本朝的實錄,自己編唄。」
秦封腦子一抽:「還能這樣?」
「當然。」
沒多久,史官抱著幾大卷書過來了。
秦封興奮地翻動書頁,沖我眨了眨眼睛。
「那我先編一個, 本朝皇帝英明神武,本朝皇后賢良淑德,可以嗎?」
我笑著回道:「這不都是大實話嗎?」
他急忙點頭:「確實確實。」
隨后看向一臉蒙圈的史官:「愣著干嘛,快點記錄呀。」
史官一邊提筆, 一邊微微嘆了口氣。
無奈地記下了這段「真實」的歷史。
我猜,他心里指定在想。
這兩口子,真是有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