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記憶退到十七歲。
皇帝讓我選駙馬,我一眼相中了那峨冠博帶的清貴公子。
在場眾人驚掉下巴:「可是,您昨日才與他和離……」
前夫微微一笑,眉眼溫柔:「怎麼,公主想吃回頭草?」
1
我的身體二十四歲,但我的記憶只有十七歲,因昨夜醉酒落水的緣故。
而昨日,我與崔憬之和離。
「必是因我不愿和離,才借酒消愁的!」
之所以這般篤定,是因我一見崔憬之,就心口突突直跳,太陽穴鼓鼓發脹。
這妥妥是情根深種,一見……二見鐘情。
小皇帝愁壞了。
「崔憬之是崔氏的大公子,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現在又要了,朕做不了主啊!」
丟失記憶中,父皇駕崩了。
昔日里,還不到我小腿高的圓團子成了新帝,還未親政,大權都握在了世家手中。
博陵崔氏,世家之首。
崔憬之有權有顏,我為啥要和離?想不通啊!
我問皇帝,皇帝別別扭扭說自己還小,才十一歲呢,你們男男女女的事兒,朕哪知道啊。
我問婢女,婢女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后跪地一片,瑟瑟發抖,喊著公主饒命。
不是,我就問問,沒人要你們的命!這都怎麼了……
無奈,我只能去問當事人。
我那昳麗清冷的前夫,崔憬之。
2
和離后,崔憬之回了國公府。
我尋思著登門拜訪,也不好空著手啊,于是從街頭買到巷尾。
管事的態度恭敬也冷漠,說大公子在議事,公主請回吧。
「不妨事,我等他。」我說。
這一等,足等了兩個時辰。
日頭火辣,我躲在梨花樹下,站著,靠著,坐著……最后干脆歪頭,昏昏欲睡。
感覺臉上到有細微的觸感,我倏地睜開眼,雪白花萼之間,崔憬之似馭花謫仙,容色盛極。
崔憬之不留痕跡收回手,目色淡如琉璃:「有事嗎?」
我站起身,滿頭滿身的梨花落下,干脆甩了甩頭發,朝崔憬之彎彎著眼眸笑了起來:「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獻寶似的,從花瓣里拎出了一串油紙包:「這是烤鴨,糖蓮藕,蜜桃干,還有冰梅飲!……額,冰好像化了。」
我尷尬地撓了撓耳后,說:「等下回,我再給買一碗。」
崔憬之看向那堆吃食,又看向有些傻氣的我,雋雅的眉眼微微蹙起。
「你……」
「你——」
我和他幾乎是一塊兒開口。
崔憬之斂目道:「公主要說什麼?」
「我們都成過親了,我便叫你名字吧,崔憬之,憬之,這名兒可真好。」
我笑著對他說:「憬之,我與你是和離了吧?其實——我同你說實話,你可別笑話我。」
「我記憶沒了許多,如今,只記得十七歲前的事了。我又與旁的公主不一樣,我自小被外祖接去,在北境長大,不太懂禮儀,若是哪里做得不好,你直說便是。」
「至于和離……我總要知道緣由,若是我錯了,莫說我是公主,為世間女子表率,即便我不是公主,我也肯認錯改正的!」
這番話說出去,崔憬之的眼眸如水波漣漪,微微輕晃。
半晌后,他垂下了眼簾,睫羽微微顫動,聲音輕柔呢喃:「公主是君,便是有錯,也是下臣的錯……」
果然是我欺負了他!
見不得美人欲泣,我連忙開口道:
「知錯便改,亡羊補牢,復婚吧!」
崔憬之愣住了。
趁他怔愣的工夫,我一氣兒做了許多保證。
承諾怎麼怎麼對他好,怎麼怎麼補償他……又想起父皇在世時,是如何哄著嬪妃的。
「以后你便是我的心肝,我的寶貝,我的眼珠子,心窩子,命根子——」
崔憬之輕咳一聲,瓷白的臉頰微微泛起了些緋色。
我以前大概從未對他說過這些甜言蜜語吧。
我可真不是個東西啊。
3
在我一通直白示愛后,崔憬之已然對我改觀許多。
不但對我笑了,還溫聲細語,說先前和離,如今復婚,他有許多顧忌……
明白!
理解!
他是不信我。
但無妨,我決定要好好待他,日久天長,他必能感受到我的誠意!
如此想著,我樂顛顛地回了公主府。
才剛一進門,十多個身著薄紗彩衣的俊美青年,跟花蝴蝶似,朝著我就撲來了。
在我還來不及反應之際,手臂纏著兩個,腰上纏著一個,后背貼著一個……
這是要作甚啊!
甩也甩不掉,掙又掙不開。
「來人!」
我怒喝了一聲:「把他們給我撕走!」
人,是都趕跑了,但身上這股香粉味兒,刺得我直皺眉。
管事擔憂地看我滿臉嫌棄的模樣:「您沒事吧,他們可都是素日里,您最寵愛的面首啊。」
拍打著衣裳布料的手倏地一頓。
我驀地抬頭:「你說,他們是我的……面……」
面,首?
4
不僅府里養著面首,府外還養著藍顏,與駙馬感情不睦,動輒摔盆砸碗,越鬧越兇,最后把人給踹了。
聽完管事的話,我一整個呆住。
這,這——我還跑去找崔憬之提復婚。
怎麼敢的啊!
究竟,這七年間,發生了什麼?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進宮去問小皇帝。
小皇帝含糊其詞,只說從前的事不記得便不記得了,我如今這樣很好,與當年一樣的好。
「可是——」
「沒有可是,朕還有事,朕先走了。
」
一個沒抓住,小皇帝泥鰍一樣,從我胳膊底下逃竄了。
公主府的人對我噤若寒蟬,若是小皇帝也不給答案,我豈不是要成一個糊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