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庸的父皇,偏心的母后,廢物的哥哥和不祥的我。
組成了風雨飄搖的姜國。
戰敗后,母后說是我克的,把我打包獻給了敵國國君。
偏偏敵國有個福星,是我的對照組。
1
我就跪在大殿上,像一件貨物,任人打量。
周圍人竊竊私語,開始品頭論足。
“這就是那個姜國有名的災星。”
“聽說她及笄那日,引得邊境大火肆虐,姜國百姓后撤百里,最后便宜了我們晉國。”
“長得一臉妖媚,確實是禍國之相。”
“姜國將災星送來,其心可誅,不如就地格殺!”
聽到此處,我倉皇地抬起頭來,面露無助,身形顫抖看向那一言不發的晉王趙灜。
隔著冕旒,雖看不清他的神色,卻不怒自威,讓人折服。
母妃早逝,先皇不喜,偏偏他從冷宮中殺出一條血路,成了最后的贏家。
“你可有話說。”似是注意到我的視線,他開口了,聲音清寒,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酒杯。
我想開口但吞吐不出一個字,自從那場大火后,姜國上下皆視我為不祥。
被獨自鎖在深宮三年,幽禁不得出,早已說不出話了。
送我來的使臣盧云升接過話說道:
“公主自知名聲不佳,可陛下庇佑四海,位及人皇,乃是天命所歸。”
“想必在您身邊定能逢兇化吉,還請給公主一線生機。”
這番說辭我想了很久,如今天下晉國一家獨大,先將他奉為人皇,為天下主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女子?
寫在紙上遞給盧云升時,他定定看了我一眼收下了。
整個姜國都認為,我這個災星該為戰敗負責,千刀萬剮才能平民憤。
只有他還愿意不遠萬里護送我來此。
果然趙瀛手中的酒杯停了,直起身,向我看來。
心中燃起希冀,我盡力展現自己柔弱無害的一面,秋水眸含著瑩瑩淚光,手指不安地揪著衣裳。
若是趙瀛拒絕,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條。
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嬌喝道:“巧言令色,一派胡言!”
人未到聲先至,在座的大臣習以為常,無一人怪罪她的失禮。
想來是那位平陽公主。
2
若我是災星,她就是整個晉國的福星。
出自武將世家,扶持趙瀛上位后被認為義妹,又改良火藥,制得火器,十米之外就可取人性命。
姜國敗得干脆,毫無還手之力,皆因于此。
只見她大跨步進入殿內,明艷張揚,腰間別著火器,直直向我逼近,眸若寒冰。
我隱在眼眶中的淚落下,被嚇得花容失色,潔白細長的脖頸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斷,我見猶憐。
終于趙灜開口了:“平陽,不得胡鬧。”
民間巫祝之術盛行,此時正需要一個噱頭,以安民心。
顯然剛才的話說到了這位帝王的心坎上。
“進未央宮伺候吧。”
沒有封號,沒有品階,只是一個下等的宮人。
若我有血性,或許覺得屈辱,應該撞死在這大殿上,留得一個英名。
但我只想活著。
平陽瞥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忍住了。
這位公主的敵意莫名其妙,甚至好像還有些忌憚。
還有那火器,橫空出世,有些蹊蹺。
我垂下眸子不作他想,謝恩。
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3
我口不能言,就像個會喘氣的睜眼瞎。
除了一張禍國殃民的臉,沒有什麼存在感。
趙灜沉靜寡言,又要彰顯能化解我的不祥,常常把我帶在身邊。
但宮中上下都對我抱有戒心,處處防備。
眼觀鼻,鼻觀心,我把自己當花瓶擺件。
這里起碼比被囚高樓,貼滿符咒的密室好待多了。
除了偶爾能遇到摻了毒的吃食,飛過來的暗器,還有從天而降的花盆,坐實了我的名聲。
好在有驚無險,一一化解。
我不僅沒事還養胖了三斤。
可有人不達目的不罷休。
4
濃煙四起的時候,在午后,附近的宮人接連被調走。
沒有人注意到火舌吞沒了我常待的耳房。
而我在等,等到這場火足夠大時,轉身將手邊的火燭一拋,帳簾被點燃,順著房梁蔓延。
兩團火相聚,瞬間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偏偏趙灜昨晚通宵達旦看奏章,此時正午后假寐。
再等宮人們的救火吵嚷聲四起時,于眾目睽睽之下沖進內殿。
我不顧一切將床榻上吸入濃煙的趙灜搖醒,他雖詫異,但很快鎮定下來。
往出逃時,我把他一推,自己卻被倒下的屏風砸中了右腿。
一時情急,嘶啞難聽的嗓子擠出幾個字:“快……走。”
身后的熱浪在逼近,而我在賭。
趙灜停下了,墨瞳中襯著背后的漫天火光,眼神復雜,轉身將我橫抱起,沖了出去。
趕來的平陽公主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我傷了腿,躲在趙灜的懷中瑟瑟發抖。
她面露陰郁,眼中閃過嫉恨,指著我:“這種禍害就該早日處死!”
顯然這場大火又怪到了我身上。
那我就再幫你一把。
聞言,我掙扎起身,解開外衫露出了白皙圓潤的肩頭,再往下是一處火紅的胎記。
形似鳳凰又像烈焰,從邊境的那場山火,到今天的大火。
確實足以證明我是個不祥的災星。
我掩面垂淚,愧疚不已,視死如歸又帶著自我厭棄,跪地聽候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