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幾步,沒好氣對他道:
「跟著我做什麼?」
他癟了癟嘴,似乎還有些委屈:
「怎麼,我都不要工錢了,不能包食宿麼?」
「況且,我在這邊城人生地不熟的,阿月忍心看我就這樣流落街頭嗎?」
我瞪他一眼。
嘆了口氣。
終究還是不忍心。
他走到我身側,輕車熟路地將暉兒一把抱起。
暉兒竟然并不抵觸他,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心里暗罵,真是我養的好孩子,竟然一袋糖就給收買了。
腦中卻浮現幾個時辰前,暉兒同我一起吃午膳時,在我耳邊悄悄說的話:
「阿時說,方掌柜從來沒有同我們一道回過家,也沒有同我們住在一起,他不是我爹。」
「他說,他才是我爹。」
我側眼,看著薛祈玉哄著暉兒。
父子二人笑鬧在一起。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心中忽然想,若是薛祈玉真的只是阿時就好了。
到了家門口,暉兒已經困意朦朧。
薛祈玉便將他安放在床上,關上了他的房門。
一走出房門來,他便直勾勾地望向我。
「阿月……」
他慢慢走近我。
我不知為何,竟然忘了閃躲。
直到他一把將我攬進懷里。
「阿月,分別了這麼多年,我又替你干了一天的活……」
他的聲音游移在我耳邊。
「總得補償補償我吧?」
12
我真是不爭氣。
居然又和薛祈玉睡了。
我望著凌亂的床榻,愣了許久。
薛祈玉卻在這時開門進來。
「阿月,起來吃早膳了。」
他已經如同從前在鎮子上那樣,一大早便將我的早膳做好。
還連帶著做了暉兒的那份。
暉兒正狼吞虎咽著,見我出來,興沖沖道:
「娘親,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
薛祈玉坐在一旁,笑瞇瞇地望著我和暉兒。
我的心,忽而就漏跳了一拍。
吃完早膳,薛祈玉同我一同將暉兒送去張先生家里。
回來的路上,他已經自然而然地牽住了我的手。
我盯著我們相牽的手看了一瞬。
終究沒有掙開。
路上,遇到隔壁王大嬸。
她同我招呼了一聲,看到薛祈玉,頓時眼中放光:
「啊呀,白姑娘,這位公子是……」
我到了邊城后,依照和舒貴妃的約定,化名為白月。
故而王大嬸這樣喚我。
薛祈玉卻先開了口:
「我是她相公。」
他領著我朝前走。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從他身上讀出了幾分雄赳赳氣昂昂的意味。
這一日,是酒樓休業的日子。
方栩然帶了暉兒到城郊去玩。
薛祈玉便去隔壁的菜市場,買了一大堆菜回來。
倒是十分輕車熟路。
我在廚房做菜,他在一旁打下手。
在宮里,他不是該被人伺候的麼?
動作倒也沒生疏。
菜做好了,薛祈玉從后頭拿出他打的幾兩燒酒來。
我恍然覺得,仿佛又回到了鎮上的日子。
我同薛祈玉碰起酒杯來。
沒想到,這一回,薛祈玉醉的比我快。
我將爛醉如泥的他小心翼翼地扶回房里。
他卻抱著我,死活不肯撒手。
「阿月。」
他含糊不清地喚我。
我將他放到床上,勉強掰開他的手。
剛要站起來,到外頭去收拾桌子。
「四年了。」
他低聲嘟囔了一句。
我頓住了。
「沒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連母妃都不知道……」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卻伸出手來,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阿月,你到底去哪了?」
「為什麼不肯等等我?」
一滴淚水自他眼角流下。
「沒有你,你讓阿時怎麼辦?」
我輕輕替他拭去眼角的淚水。
忽而想起舒貴妃同我說的那番話:
「紅顏未老恩先斷,時日久了,你覺得,他還會記得你幾分?」
我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原以為,過去這麼久了。
薛祈玉尋不到我,總會漸漸淡忘了我。
他會娶他的表妹,再納數位身份高貴的側室,錦衣玉食地過完一生……
我與他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
可事實證明,我錯了。
他居然這般放不下我。
四年了,他竟還能找到我。
昨夜,他落在我身上的吻,是那樣灼熱。
仿佛證實了,他從未忘記過我。
想起他這幾日數次提起的讓我回去同他成親……
「阿月,阿月……」
薛祈玉忽然低聲地喚起我來。
「我在。」
我輕聲回應他。
他這才徹底安生地睡去。
13
「什麼,你要轉手酒樓?」
方栩然太過激動,竟然忘了粗聲說話。
我忙眼神示意她,周圍還有人。
方栩然壓低了聲音道:
「你這生意做得好好的,出手酒樓做什麼?」
我復壓低了聲音,告訴她:
「把酒樓送給你,要不要?」
方栩然驚得臉上的假胡子差點貼不住。
薛祈玉在酒樓門口等我,見我出來,問我:
「今兒好像不用你做菜吧,怎麼還要來?」
我淡淡道:
「我將酒樓賣了。」
薛祈玉皺眉道:
「賣了做什麼?可是人手不夠,照管不過來?」
「我說了,我可以給你做小二,暉兒我也能照看……」
「我要回都城去嫁人。」
薛祈玉怔了怔。
「嫁給誰?」
「你。」
他還未反應過來,我已經朝前走了好長一段路。
回頭一看,他正大步流星地朝我奔過來。
「林月白,你方才說什麼?」
他面上的表情,比方才的方栩然還要精彩。
滿眼的不可置信。
聲音已經微微顫抖起來:
「你愿意同我成親了?」
我一把掐住他的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