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宗門驅逐后,我在山下開了一家三銅板飯莊。
瘸腿的乞丐、帶娃的寡婦、相依為命的老夫妻日日光顧我的飯莊,直到某天師尊抓我回宗門,要剝離我的靈根救奄奄一息的小師妹。
那天,瘸子嘆一口氣站起身,他手里灰撲撲的拐杖變成了一把劍,劍上的圖騰昭示著它屬于退隱江湖的第一劍修。
寡婦身旁的小孩睜開了盲眼,眼球中混沌一片,寡婦揉揉他的腦袋。
「乖寶,我們去救姐姐。」
垂垂老矣的老夫妻相視一笑,變幻成了十八九歲的少年人模樣,那風姿赫然與第一宗門前立著的雕像別無二致。
1
「阿柒,今天能不能多給一兩酒?」
穿著破爛、神情萎靡的中年男人趴在我的柜臺前,小心翼翼地豎起一根指頭。
我翻看著賬本,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今天沒酒,我才給你縫好的衣服又被你弄成這副模樣。」
霍吉是鎮上的乞丐,瘸了一條左腿。
我見他可憐,便讓他留在飯莊里干些輕松的活,管他三餐和住宿。
他干活還算利索,我給他買了件新衣服作為獎勵。
可是剛過了一天,衣服上便出現了一道道利器割裂的痕跡,昨天我給他縫好,今天又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去練劍了嘛,你知道的,劍氣可是不長眼呢。」
霍吉朝我擠擠眼,討好似的露出笑容。
「掌柜的,你可別聽他亂說,這瘸子整天做夢,說自己是劍仙。」
「就是就是,瘸子還想當劍仙,癡人說夢。」
「哈哈哈,我看他瘸了一條腿,腦子也跟著壞了。」
「他這腿,估計也是正義之士出手,免得他去禍害別人。
」
......
來往的食客譏笑著,大聲議論。
先來鬧騰厚臉皮的霍吉還是笑著,我卻從那笑里讀出一絲勉強。
他眼神中的光暗淡下來,右手不自覺攥成拳頭。
我放下手中的賬本,拉著霍吉走到那幾個食客身邊。
「你們,給他道歉。」
食客皆是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一個男人難以置信地看向我:「你讓我們跟一個乞丐道歉?」
其他人附和著:「就是就是,我們哪里說錯了?」
眼見氣氛逐漸焦灼,霍吉扯扯我的衣袖。
「我沒事。」
我把衣袖抽出,伸手指向門口。
「不道歉的話,請離開這里。」
一個大塊頭壯漢站出來冷笑:「你現在跟我們道歉的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
我后退幾步,抬眼看他。
「怎麼?害......」
不等他話說完,我抽出桌子上的菜刀,右腿借力柱子飛身一躍跳到了餐桌上,手里的菜刀距離壯漢的脖子堪堪一寸。
他反應過來后身子開始顫抖,額頭淌下幾滴冷汗。
「女俠饒命......」
我冷哼一聲,「瘸子怎麼了?劍是用腳拿的嗎?給他道歉。」
壯漢連連點頭,朝著霍吉彎腰。
「兄弟真是對不住,我們幾個嘴碎,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其余幾個人看見壯漢服軟,也連忙跟著道歉。
「行了,在這里怪礙眼的,滾出去吧。」
我收起菜刀,從桌子上跳下來。
一群人連滾帶爬離開,我又走回了柜臺翻開賬本。
「阿柒,下次別幫我出頭了,我沒事的。」
霍吉看著桌子上只微微減少的菜品,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心疼。
「誰說我是幫你出頭了?我自己看不慣他們不行嗎?」
他看起來還想再說些什麼,我把賬本拍在桌子上。
「再多嘴,酒還喝不喝?」
「喝喝喝。」
2
「阿柒,你快來看看墨鈺,他又發病了。」
廚娘呂卉從后廚跑來,神色著急。
我把外衫給醉酒睡去的霍吉蓋上,跟著呂卉跑去后廚。
墨鈺不過十歲,瘦小的身軀因為疼痛縮成一團。
我伸手掰開他的上眼皮,果然又是這樣。
我讓呂卉拉上窗簾,確定四下無人后開始運轉靈力。
呂卉扶著墨鈺坐起來,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朝他輸送靈力。
片刻后,墨鈺咳出一口黑血,睜開了眼睛。
呂卉樣貌極為優越,樸素的布衣都遮蓋不了傾城之姿。
故而墨鈺雖然眼盲,仍舊生得粉雕玉琢、極為清俊可愛。
他微微喘著粗氣,摸索著撲進我懷里:「小柒姐姐,謝謝你。」
墨鈺的病極為怪異,當初他半夜發病,呂卉四處找藥房,卻因為寡婦的身份沒人敢讓她進門。
睡夢中,我察覺出魔氣,外衣都來不及穿跑出去,看到昏迷不醒的墨鈺才知道了魔氣的來源。
呂卉說他們曾被魔族士兵抓走過,死里逃生后墨鈺就變成了這樣。
「姐姐,這個給你。」
墨鈺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木頭做的平安符,上面歪歪扭扭刻著幾個字——歲歲平安。
我接過平安符別在腰間,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謝謝墨鈺。」
呂卉松了一口氣靠著我坐下,「阿柒,多虧了你墨鈺才能活到今天。你對我們娘倆的大恩大德,我們會記在心里,有什麼能用得上我們的盡管說。」
我晃晃悠悠站起身,過多的靈力消耗讓我有些頭暈。
迷迷糊糊中,我又想起來了宗門里的一些人、一些事。
手腕上的烙印隱隱作痛,我的事情,他們幫不上忙。
「那兩個老頑童又跑哪里去了?這幾天都沒見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