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澤謙風光無兩,連帶著路秋月也風光,這是故意抬舉路家。
路澤謙瞧了我一眼,目露遲疑:「你鞋襪濕了,不要亂跑,等我回來。」
我安撫道:「去吧,我就在此地等你。」
寒風蕭瑟,我裹緊大氅,站在松樹下,大雪壓枝,撲通掉下一簇雪。
「白小姐何時成親?」
沈京墨淡淡開口,打破了僵局。
四周人漸漸稀少,只剩運送行李的隊伍。
由于數量太多,他們雇了幾匹騾子往山上走。
「大概……年后。」我漫不經心地答。
沈京墨稍微挪動了步子,隔在我和隊伍中間,「路澤謙是真心待你。」
沈京墨總能輕而易舉挑起我脾氣,他這麼說,難不成是怕我上趕著非他不嫁?
「你不說我也知道。」
我清楚自己說話過于尖酸刻薄了,可我樂意。
他住了嘴,轉頭看著騾子從身邊經過。
嗖!
輕巧的破空聲打破了山間的沉默。
伴隨一聲慘叫,運送物資的人正中眉心,死了。
尸體倒在雪地里,砸出一聲悶響。
僅在瞬間發生的事,緊接著,場面大亂,喊殺聲四起。
「兄弟們!干完這票!過個好年!」
我便知道,遇上山賊了。
沈京墨第一時間拽住我的手腕,「走!」
身后粗狂的喊聲傳來:「截住那一男一女!最值錢的都在他們身上!」
背后的腳步聲密集雜亂,我濕了鞋襪,縱使被拉著,也跑不了多快。
千鈞一發之際,我猛地抽出發間的金簪,向遠處拋去。
金子這種東西,只要不是瞎子,便知道有多金貴。
金簪掉進石頭縫里,短暫轉移了強盜的注意力。
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跟著沈京墨往前跑,沿途的樹枝無情地劃過我的皮膚。
一瞬間,眼前的背影,與某個記憶重合……
?
「沅薌,我受了傷,撐不了太久。」
「乖啊……我替你擋著……」
「往前跑……別回頭……」
「沅薌,別讓我白死……」
?
「白小姐!」
「白小姐!」
沈京墨的聲音叫我驟然回神。
「我在。」
「他們人太多了,我敵不過車輪戰,跑是上策。只是運氣實在不佳,天冷得不夠徹底,可能要吃點苦頭。」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河上還未結冰,山澗中碧水湍急。
沈京墨扭頭不由分說解我的領子。」
我氣喘吁吁道:「我們要跳下去嗎?」
「對,大氅吸飽了水就是累贅。這群山賊心狠手辣,方才皆是一刀斃命,不跑只能等死。」
沈京墨眼中暗藏鋒銳,「總會打回來的,不急。」
我遲疑了片刻,「好。」
脫掉大氅,森涼的寒氣如附骨之疽,叫我直打哆嗦。
沈京墨看了我一眼,突然道:「白小姐,得罪。」
說完緊緊抱住我,一躍而下。
撲通!
冰涼刺骨的湖水灌進口鼻,耳中只余水聲。
我盡可能的屏氣,卻還是嗆了好幾口。
頭頂粗糙的辱罵不絕于耳。
我掙扎著浮出水面,渾身凍得發抖。
溪水湍急,我抱住一塊石頭,往岸邊游去。
「白小姐……」
沈京墨還想拽我,被狠狠抖開。
他直接拉住我的胳膊,用了更大的力氣,將我往岸邊拖。
我惱恨道:「我自己可以!你放開我!」
「聽話。」
這句不經意的安撫,不僅沒平息心中焦灼,反而叫我愈發惱怒,劇烈掙扎:
「沈將軍都是成親的人了,不懂得男女授受不親嗎?我白沅薌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用不著你抱我跳下!」
沈京墨突然折身,一把將我抗在肩上,咬牙道:
「下面就是石頭灘,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就給我閉嘴!」
我近乎歇斯底里,「你放我下來!沈京墨你不要臉!」
「命都沒了,要臉何用!再吵把你丟下去喂魚!」
他油鹽不進,一副混蛋樣,直到將我撂在岸邊,解開外衣,不容拒絕地拉著我的手,放在自己左胳膊上。
「幫我正骨。」
我這才發現沈京墨一條胳膊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胳膊脫臼了。
「我沒那麼大力氣。」
「無礙,你抓穩,我自己來。」
沈京墨微微蹙眉,墨發緊貼在他冷硬的下頜,水珠順著肌膚紋理,滾進寬闊的胸膛里。
他死死咬著牙,往外一拽,只聽咯嘣一聲,又找了個角度,往里一懟,手指便活動如常。
接著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過來掀我裙子。
「沈京墨!」我出言呵斥,作勢要躲,被他勾住腳腕。
他低著頭,動作迅速干練,「腿擦破了,還在淌血。別動。」
沈京墨撕爛了自己的衣裳,簡單用布條捆扎了傷口。
我因寒冷而微微打顫,明明怒火中燒,卻發作不得。
這算什麼?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說:
「待會有場雪。在此之前找不到出山的路,咱們兩個,就困死在這兒了。」
「沅薌,站得起來嗎?」
話落,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沅薌兩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熟悉而流暢,此情此景,在夢中已發生過千百回。
我靜靜望著他,半晌陡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在想,干脆死在這里算了。
做什麼折磨我?明明認識,沅薌叫得這樣順口,卻不肯認。
沈京墨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白沅薌。」沈京墨跟上來。
「別喊我!」我兇巴巴地邊走邊罵,「我的名也是你能喊的?既然娶妻,就該守男德!不許跟著我!」
我怒沖沖往前走,沈京墨便跟著,只在方向出錯的時候稍加提點。
走出林間,一股凜冽寒風迎面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