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個孩子呀。
「等你考上了再說吧。」
我含混不清地說。
三、
可我沒想到,謝知學在春闈中一舉奪魁。
殿試后,他又被皇帝親筆點為狀元。
閣老家的小女兒尚未婚配,皇帝做媒,想問他是否愿意。
謝知學卻說自己已有婚約,拒絕了這門婚事。
「學生家境貧寒,初到京城時,連飯都吃不起。」
「南城集市口開餛飩攤的宋姑娘為人純善,對我處處幫扶。」
「學生曾向她許諾,若是榜上有名,必會向她提親。」
「承蒙陛下和陳閣老抬愛,可大丈夫一諾千金,言出必行。」
雖然拒了賜婚,但皇帝喜他知恩圖報、重情重義,特賜白銀千兩,讓他向我提親。
謝知學人還沒ṱũŢü到,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
集市口看熱鬧的越來越多,生意都做不了。
我索性關了攤子,提前打烊。
東西收拾到一半,謝知學帶著媒人和聘禮,來提親了。
我關上圍門,任憑媒人和周圍看熱鬧的人好說歹說,就是不開門。
「狀元郎請回吧。」
「不過幾碗餛飩,不值得你如此報恩。」
「我們二人并無情意,你何必為了這一點恩義賠上一輩子呢。」
沒錯,這是恩義,不是情意。
若我真是被狀元夫人的名頭迷了眼,義無反顧地成了親,那才會把這僅有的恩義,都一點點耗盡了。
媒人說得口干舌燥,最后在空中一甩帕子:「狀元郎,我看,你這喜錢我可是收不上了。」
謝知學沉默一瞬。
他獨自走上前來,隔著木欄喚我:
「宋姑娘,今日是我唐突了。」
我嘆了口氣:「不,錯都在我。」
「前些日子怕耽誤會試,許多事情并未和你說清。
」
「我知你感念我的幫助,可這對我不過是舉手之勞。」
「餛飩錢一共三百五十五文,你記得把錢結了便是。」
謝知學嘆了口氣。
「好。」他的語氣悵然。
四、
謝知學留下了三百五十五兩白銀,說是結算我的餛飩錢。
那天之后,這件事被傳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我的餛飩攤人滿為患,人人都想來看看我是個什麼模樣,餛飩又是個什麼味道。
與其同時,又有不少學子趕來結算我的餛飩錢。
他們有的金榜題名,有的名落孫山。
有的遇上新機緣,十倍百倍地送還;有的囊中羞澀,銷了賬就匆匆離開。
也有的銷聲匿跡,從未來過。
人情冷暖,世事無常。
這是常態。
我掏出賒賬的冊子,收好錢后仔細地做好標記。
算著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錢,我盤下了攤子旁的鋪子,仔細裝潢。
鋪子不大,只堪堪擺下八張桌子。
有了謝知學的名頭,不少文人墨客也會來我這餛飩店,點上一碗餛飩。
為了迎合他們的喜好,我叫匠人粉刷了墻壁,又細細在房檐桌面上雕了花。
文人墨客素來愛些花花草草的,我選了幾株翠竹搬到了店鋪里。
這樣一番布置下來,店面看著雅致了不少。
我做了副「宋珠餛飩」的匾額掛在店門口。
這幅匾額一掛出去,傳言中的「宋姑娘」變成了「宋珠」。
過了兩個月,宋珠餛飩開張前夕,我又一次見到了謝知學。
那時,他已經和陳閣老家的小女兒成了親,出任了戶部員外郎。
馬車停在我門口后,謝知學率先下車。
隨后,他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夫人下了車。
南城都是些市井民戶,這樣豪華的馬車更是少見。
街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都抻著脖子向這邊瞧。
我原本正指揮木工師傅搬桌椅,察覺到不對,走到門外瞧瞧出了什麼事。
謝知學夫妻二人一看見我,立刻躬身行禮。
「誒喲!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
我連忙跑過去,想將二人扶起來。
二人卻不肯起身。
謝夫人握住我的手,抬眼,溫聲道:
「夫君剛入京時,承蒙宋姑娘照料有加。如今夫君金榜題名,仕途順遂,我們夫妻二人難報您大恩。」
我羞赧:「只是幾碗餛飩,何止如此……」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謝夫人說得斬釘截鐵。
他們夫妻此次前來,除了給我帶了些禮物外,竟然還拿出了一張地契。
位置就在我的餛飩店旁。
這地方原本是家酒樓,只可惜經營不善,掌柜的已經全家打包回了西北。
謝夫人將地契呈給我,我連忙揮手拒絕:「這太貴重了,我可不能收。」
「狀元郎的餛飩錢早就結清了。」
來來回回幾次,見我的確不想收,謝夫人才松口。
她轉而提出,要在這地契上建一座客棧。
客棧平時照常營業,只不過到了春闈時,就只供前來應試的學子免費入住。
這是造福天下學子的大好事,我連聲稱贊。
五、
宋珠餛飩竣工后,隔壁的客棧也開始修繕。
與此同時,我和謝知學的名字越傳越廣,名聲甚至傳出了京城外。
所有人都說,謝狀元郎知恩圖報,賣餛飩的宋珠姑娘又不協恩圖報。
二人皆是心系國家民生,造福天下百姓。
有了這樣的故事,宋珠餛飩的生意興隆,我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便又招了幾個伙計。
其中有位叫福貴的男孩,十四五歲的年紀,為人卻很伶俐。
來應聘時,我觀他衣著不菲,便問他為什麼來我這餛飩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