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更加寒涼。
14
初雪落下時,我去見了寧音。
她與我初見她時大相徑庭。
原本面若桃花,嬌俏明媚的寧音不見了。
整個人瘦得只剩下一塊骨頭。
頭發像干枯的稻草一般堆在頭上,
只有腹部微微隆起。
在昏黃搖曳的燭火下顯得有些詭異。
寧音正做著針線,納一個針腳要停下來發呆許久。
我心中有些悲涼。
這深宅后院,最是蹉跎紅顏。
「燭火昏黃,針線明日再做吧。」
寧音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眸看了我一眼。
豆大的燭火映在她的黑瞳仁里。
卻曳不起半分波瀾。
「你不該救我的。」
我解下披風,自顧自地坐下。
拿起一旁繡好的虎頭帽問:「那你的孩子呢?」
寧音頓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撫上隆起的小腹。
眼中閃過了一瞬希望,隨即又熄滅。
「生下來就要被搶走,若是這樣的命運,我情愿他不來到這個世上。」
我反問:「若是不會呢?」
窗戶有些漏風,原本就弱小的燭火東倒西歪地搖擺起來。
岌岌可危。
寧音睜大眼睛看向我。
良久,她還是泄了氣。
「你走吧。」
我起身,卻看到他手上的小衣針腳都偏了。
我彎起唇角。
就算是水滴落入大海,終歸是能漾起一圈漣漪的。
15
出發去行宮前天晚上。
蕭承宇來了芙蓉院。
他喝了牛乳,又坐在榻上,讓我給他揉著太陽穴。
「行宮之行,我想讓荷衣同去。」
這樣的場合,又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他帶個侍妾前去,定然被人詬病。
蕭承宇的意思,是讓李荷衣跟在我身邊伺候。
言下之意,要讓我為他擔了這個罪名。
我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卻不顯。
語氣溫婉道:「我也喜歡荷妹妹的性子,只不過……」
前半句時,蕭承宇還點頭附和。
我話鋒一轉,后半句尚未說出口,他便對我發難,聲音寒涼。
「我原當你是個好的,不承想這點小事你都要推三阻四。」
「虧得荷衣還在我面前夸你賢淑。」
蕭承宇現下連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我斂起眸子,掩下眼中的冷芒。
只道:「殿下誤會了。」
「我的意思是,怎好委屈了荷妹妹,我們先行前去,等安頓好了,再悄悄將人接過來便是。」
蕭承宇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面色這才好起來:「你是最妥帖的,府中有你操持,我很安心。」
我嘲諷一笑,才懶得聽他這些鬼話。
只想著行宮一事。
我爹來信說,太子曾在行宮小住。
哥哥去給太子講書時,在行宮偶然發現了些異動。
若是利用得好,那我們的計劃便可更進一步。
16
翌日君王出行,前往行宮。
京郊行宮前朝時期便有的。
太祖皇帝宵衣旰食,向來勤勉,幾經累倒在御案上。
恐傷及龍體,在太后的要求下。
每年年末,太祖皇帝都要去行宮休憩一段時間。
便養成了這麼一個傳統。
到了行宮,眾人安頓下來。
見過皇上皇后,天色已晚。
舟車勞頓,我早早準備休息。
蕭承宇卻將李荷衣送到了我的院子。
他道:「荷兒身子弱,你房間地龍最盛,便讓出來給她吧。」
我怒極反笑,冷眼看著二人。
李荷衣怯生生地站在蕭承宇身后,眼中閃爍著心虛。
還有眼底深處那絲期待。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有些人,日子好起來。
心思便大了。
我笑著應下,將李荷衣留在了我的院子。
蕭承宇心中熨帖地離開了。
轉頭我就將一個匣子送去了李荷衣那。
是夜,李荷衣卻戰戰兢兢地在我門前站了兩個時辰。
外頭風雪交加,她抖得聲音斷斷續續。
「妾知錯,求皇子妃饒賤妾一命。」
我靠在榻上,靜靜地翻看著手中的書。
當初她陷害寧音,用的那招假孕自以為天衣無縫。
實則,她能走的門路都是我的。
我既然能找到她,將她納入府中。
手中自然也會留著一些證據。
有把柄的人用起來才放心。
17
家宴上,歌舞升平。
推杯換盞正熱鬧時,一群黑衣人從天而降。
他們個個手持長劍,目露兇光。
眾人瞬間逃竄,一時間殿內人仰馬翻。
我的心怦怦跳起來。
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觀察著眼前的形勢。
蕭承宇離皇上最近。
眼看著刺客的長劍刺向了皇上的面門。
我當機立斷,暗中推了蕭承宇一把。
心中狠狠捏了把汗。
但自古以來,富貴險中求。
我深知,若蕭承宇還在,皇上定然不會重用明家。
可蕭承宇要是不在了呢?
后宅的手段來得太過緩慢。
就算蕭承宇身死,也是死得波瀾不驚。
若是……他為皇上而死。
那便全都不一樣了。
自來到行宮后,我一直警醒籌謀著。
如今的機會,千載難逢。
只見長劍撲哧一聲,直直將蕭承宇的胸膛捅了個對穿。
蕭承宇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黑衣人。
就在此時,救駕的侍衛趕到。
刺客見已無機會,紛紛撤退。
而蕭承宇則像一只折翼的鳥兒。
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適時地,我撕心裂肺大喊一聲:「殿下!」
跌跌撞撞跑過去,將蕭承宇抱在懷中。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他的臉上。
哥哥作為侍講,隨著太子也來了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