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皇子卻慢悠悠地說:「急什麼?」
他繼續道:「那婦人,擅于行騙,屢次得逞,這次倒是栽在你手上。」
我抬首,仔細咀嚼他的話中意。
只見他細長的指尖挑起一枚白棋,圍困的黑棋驟然有了突破口。
他笑道:
「黑白分明,本皇最是喜歡。」
「秦夫人這般才智,不如查查,想將這黑棋趕盡殺絕的人,到底是誰。」
我思忖半晌:「小女有一事相求。」
四皇子挑眉向我看來。
我語調平靜堅定:「小女想去獄中,見我父母一面。」
只我、只秦羨,我們手中那點所謂的權力,稍稍不留神便會被血脈正統的貴人碾壓殆盡。
結盟,本就是我們計劃中的一環。
而對象是誰,便要看對方誠意多少。
既然都有所圖謀,便不要藏起尾巴裝無辜稚兔。縱然地位懸殊,但只要我有底氣可被利用,我便有提條件的籌碼。
聰明人,就該打開天窗,說亮話。
13
在四皇子的安排下,我很快見到爹娘。
在獄中的日子自然是算不上好,爹娘看著平添了幾分憔悴,只身子骨看著還算康健,想必也沒受太多搓磨。
爹娘一見到我,先是面露驚喜。而后阿爹卻是神色一轉,發了脾氣:「你來這里做甚!這豈是你一個女兒家能來的地方!」
我只是慢條斯理地放下餐盒,把精美佳肴一一擺放出來:「阿爹莫要擔心,若是女兒這次籌謀不當,下半輩子也會過來與你們作伴的。」
爹娘皆懼驚恐,阿爹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話:「你個不聽話的!你想做什麼!」
我把筷子塞在爹娘手中:「自然是救你們出去。」
阿爹狠狠將筷子甩開,擲于地上:「不需要!你只要過自己的安生日子,便是全了你我父女一場的孝道!」
阿娘也含淚道:「是啊,采兒聽話,這些事遠沒有你想的那般簡單!我們女人家,哪能解決這般棘手的事兒?」
「為何不能!」我聽到我的聲音帶上了酸澀的哭腔,這才察覺到自己落了淚。
我看向爹娘:
「爹、娘,你們自小便夸我有才情,說我若能科舉,也該打敗一眾男兒郎。而在江家這等危急關頭,你們卻全然將我蒙在鼓里。」
「你們說過,我是你們唯一的女兒,你們自當會永遠相信我。」
我字字泣血,唇邊帶笑:「你們就是,這般信任我的?」
「看輕我,陷我于無情無義,把我當成無甚感情的物件。」
「你們果真以為,你們身陷囹圄,我便可高枕無憂,借著秦羨的勢頭避過風聲,貪圖享樂一輩子嗎!」
「在你們心中,我便是這樣,豬狗不如的東西嗎!」
該是我毫不掩飾的失態駭住了爹娘,他們久久不再言語。
漫長的沉默過后,阿爹才開了口:「采兒,爹娘做的,全都是為你好啊!阿爹......阿爹斷不會害了你啊!」
我抹掉臉上的淚珠,語氣恢復往日的平靜:「多說無益,反正如今我已入局,若是真的為我好,便把所知的,盡數告訴我。此番,我不可行差踏錯半步。」
阿爹垂下眸子,脊背微彎。
在許久的沉默之后,他嘆了一口氣。
長夜漫漫,陰暗潮濕的牢獄中,我與阿爹第一次無關尊卑、無關男女地平等交談。
阿爹第一次,對我毫無隱瞞,也全無敷衍。
生平,第一次。
有些感慨,又有些可笑。
我回到秦府,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只星星點點的燭光,讓我知曉有人為我留了燈。
遙遙望去,只見正廳里有兩道身影,和若有似無的飯菜香。
我鼻頭忽地有些發酸。
走近正廳,只見秦羨就著燭光,執卷讀書。而羅知棠則七歪八倒地癱在椅子上,酣然入睡。
秦羨朝我點頭示意,起身推推睡得正熟的羅知棠:「阿棠,江小姐回來了。」
羅知棠迷糊地睜開雙眼,嘟囔著喚我:「姐姐,你回來啦……」
大抵是真的困了,喊完這句,她又呼吸均勻地睡了過去。
秦羨有些無奈道:「她非要等到你。」
我笑著搖搖頭,拉拉羅知棠身上的薄毯:「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好等的。」
秦羨默了幾秒,方道:
「一家人,該等的。」
「以后,早些回家。」
「我們都很擔心你。」
有溫熱爬上了我的眼。
我想該是夜風呼嘯,有沙子進了我眼吧。
14
端寧郡主反常求賜婚的舉動,果然引起潘國使臣的懷疑。
這回有長公主的推波助瀾,我無需出手。
事情很快朝著我預料的方向行進。
最終不知長公主與當今圣上如何交手,最終同意了以城池換美人。
我以為此事便算了結,卻不料流言四起。
世間女子最難,端寧郡主和親有變,種種難堪猜忌,便如影隨行。
我只余嘆息。
殊不知,貴人之名聲有損,竟要有功者殉身。
那日,我同羅知棠外出采買,在光天化日下被綁了去。
粗繩勒得我手腕發燙,我強裝鎮定開口:「別傷人,要多少錢我們都給。」
那匪徒將我們扔在拖車上:「你們的買命錢,有人已經付過了。」
我不斷掠過無數人的光影,終于試探性地說了一句:「我同長公主,有誤會。」
那匪徒愣了一瞬,黑布罩上方的那雙眼瞇了瞇:「你還是莫要浪費口舌了,等著同閻王爺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