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該是我的拜貼,卻紛紛轉頭送到羅知棠房中。
巨大的惡意撲面而來,我緊閉房門,不愿出去。
可我沒想到,羅知棠會叩響我的房門。
那天是極為尋常的一天,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她長著一張很普通的臉,但勝在臉上沒有胎記,便在容顏上比我高了一等。
羅知棠朝我行了個不甚標準的禮。
她是農家女,現學現賣,甚是滑稽。
我本想擺擺架子的,可看她鼻尖沁出的細汗,以及臉上強行壓下卻止不住冒出的局促,我便心軟了。
但我的嘴依舊不落下風:「你有何貴干?」
是要同我炫耀她與秦羨感情深厚嗎?是要嘲笑我身為貴女卻連夫君的心也拴不住嗎?
稀少受過他人善意的我,對別人的揣測一向是極其惡意的。
我不自覺地挺直脊背,覺著似有一場惡戰要打。
可羅知棠卻只是把手中一疊東西遞給我。
那是這些日子,別人給她的拜帖。
她說:「姐姐是當家主母,這些自當先經由姐姐之手。」
我總覺得有什麼陷阱。
可她只是笑,笑得有些憨厚,甚至于有些討好。
我狐疑地看著她,聲量大了一寸:「那便放我這吧。」
我倒要看看,她想耍什麼心眼。
3
我等了好些日子,都沒見羅知棠露出什麼端倪。
倒是外面傳來了些許風聲,說江家的女兒人雖丑,倒是端得一把好手段,把秦狀元的愛妾拿捏得死死的。沒她一聲允許,小妾壓根不敢有所動作。
于是勢利的拜帖,又流水般進了我房。
我仍不信羅知棠會這麼無端端地替我立威出氣。
于是我穿過府邸去找她。
秦羨確實把羅知棠保護得很好,大抵是怕我這毒婦有什麼壞心思,把我和她的房硬生生隔在府中兩邊。
我走到腳底發熱生疼,才來到她的房門前。
只是我手指還未叩響房門,便聽見里頭傳來爭執聲。
「羅夫人還是從了吧!今日這藥,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這道聲音極為耳熟,是娘身邊的紅嬤嬤。
只聽羅知棠顫抖的聲音里,有著掩飾不住的恐懼:「你們這般,不怕我告訴阿羨!」
「就你這卑賤農女,也配直呼姑爺的名諱?」紅嬤嬤語氣冰冷,「老奴實話告訴你吧,當日江老爺許姑爺娶你,條件便是斷你子嗣。你說與誰聽,都無事于補。」
羅知棠喃喃道:「這怎麼可能......」
「羅夫人還是莫浪費力氣了,趕緊把藥喝了,老奴也好交差。」
「我不喝!」
「看來羅夫人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重物落地聲傳來,似是打翻了桌椅。
我有些失神地立在門外,一個莫名的想法突然涌上心頭:如果羅知棠當真不得子嗣,那麼我勢必便可坐穩這當家主母之位。
可當羅知棠的嗚咽聲傳來時,我又幾近不受控地推開門。
只見羅知棠被兩個粗使婢子壓倒在桌,凳子掀翻一地,紅嬤嬤粗暴地掐著羅知棠的兩頰,拿著藥碗便要往她嘴里灌。
我心口驚駭不已,聲音卻幾乎不帶任何情緒地說:「夠了。」
眾人自鬧劇中抬眸看向我。
紅嬤嬤最先開口:「小姐,老爺夫人說......」
「爹娘那邊,我自會給他們一個交代。」我慣會擺出一副震懾的冷臉,「紅嬤嬤,帶著你的藥離開吧。
」
紅嬤嬤只得答應下來,兩個婢子齊齊松手。
待到她們離開,我扶起羅知棠。
她兩頰被掐得有些發紅,眼眶含淚,給小家碧玉長相的她,增加了楚楚可憐的滋味。
但我不是秦羨,我自然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
我語帶嘲諷地說:「看來秦羨也沒有那麼喜歡你。」
羅知棠卻只是道:「我了解阿羨,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卻更覺諷刺:「他若不是這樣的人,那他為何要娶我?」
羅知棠斂眸不語。
我繼續道:「還不是因為我家權勢,他樂得攀高枝。」
羅知棠急急道:「不是這樣的,阿羨是因為......」
她又似乎想到什麼,突然不再說下去。
我心生好奇,倒想看看羅知棠要為他如何辯解。
可羅知棠最后卻只還是那一句:「阿羨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覺得無趣極了。
這時,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秦羨的聲音有止不住的緊張:「阿棠!」
羅知棠驟然站起身,與門外秦羨雙雙對望。
我第一次見到秦羨這般不自持的模樣,他額角滿是細汗,胸膛不住地起伏著。
他的聲音有些許的啞:「你......你沒事吧?」
羅知棠搖了搖頭,垂眸看向我:「多虧江小姐出手相助。」
秦羨順著羅知棠的目光,這才注意到我。
他朝我拱手,語氣誠懇:「多謝。」
我只是無聲地扯開嘴角,毫無預兆地開始發難:「羅夫人方才,喚我什麼?」
羅知棠沒料到我會變臉變得如此之快,原本就驚魂未定的臉上再次血色全無:「江......江小姐......」
我看向秦羨:「秦羨,你如今也是有官位在身的人,抬進的姨娘卻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無論是有意無意,羅知棠這般稱呼我,都仿佛是在說我的這段婚姻言不正名不順,是在打我江家的臉面。
我可以替羅知棠擋下避子湯,因為我打心底不認同我爹娘的這個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