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我其實可以逃開那匹狼,但我沒有逃。
閉上眼睛準備接受命運時,他卻沖過來護住我,我一眼就認出了他,不會錯的。
可惜他已經把我忘了,我也不想再對他提起往事,畢竟那時我沒給他留下什麼好印象。
這許多年輾轉求生,他把自己賣去別人府里做下人,被搓磨成這副謹小慎微的樣子。
但我終究還是見到他了,我生平第一次喜歡自己的命運。
我不會讓任何人將這命運破壞。
5
翠兒告訴我,裴耀把那位姑娘安排進了西院客房,還挑釁似的花錢給她置辦了許多東西。
誰在乎呢,又不是花我的錢。
也許是見我沒反應,裴耀忍了幾天,再次怒氣沖沖找了過來。
我正在盯著池遠寧喝藥,他下意識護在我身前,看著人高馬大的裴耀,沒有出聲。
他去別人府里做下人,別人看他長得好看,脾氣又好,總是故意欺負他。
他為求自保,早已養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性格。
此刻他卻下意識擋在我身前,盡管與裴耀相比,他什麼也不是。
「我看這位池公子身體已經好了,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他走?」
裴耀怒道。
「是我厚著臉皮賴在這里,與貴人無關,請將軍息怒。」
池遠寧低聲說。
「哈,你還挺有自知之明,你厚著臉皮賴在這里,不就是貪圖榮華富貴嗎?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有沒有那個命貪。」
裴耀嗤笑,眼里滿是鄙夷之色。
池遠寧臉色一白,張了張嘴,卻只是說:「將軍息怒。」
「裝什麼裝!」裴耀氣不打一處來,「裝出一副可憐相給誰看?」
我冷笑一聲,摘下自己腰間的玉佩,掛在池遠寧腰帶上。
裴耀簡直要氣暈了,大聲道:「那是陛下送你的東西!」
「皇兄說了,見到這玉佩,就像見到他本人,對玉佩者不敬,就是對皇兄不敬,裴耀,你小心點兒。」
池遠寧眼里滿是驚慌,他想把玉佩還給我,卻不敢碰那寶貴的東西,僵在原地不動。
裴耀在原地轉了幾圈,不敢動池遠寧,也不敢動我。
于是他氣得摔碎了一個茶壺。
「傳出去像什麼話!你是有夫之婦,與他孤男寡女,你自己說說,像什麼話!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池遠寧臉色慘白,手指蜷縮起來,低著頭,不敢看他。
我從未這麼厭煩過裴耀。
真想把他一刀捅死。
就像當初捅死給我和皇兄下毒的宮妃那樣。
我真想攥著刀,把所有傷害我和我身邊人的賤人都捅死。
「裴將軍的意思是,想與我和離?」我平靜地看著他。
裴耀頓時結巴起來,說自己沒這個意思。
他自然沒這個意思。
與我和離,他那混來的軍功可就有的好說,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他的家族,他的榮譽,未來,他的一切。
既要又要,他就是這種人。
賤人。
我心里涌起殺意,面上卻不想顯露。
「裴將軍早已對我說過,和我成婚只是因為婚約不好違抗,你不喜歡我,也別指望以后會喜歡,既然如此,我們兩不相干,互不打擾也就是了。」
說罷,我坐在池遠寧身邊,把他攬到懷里,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別怕,池公子,他一向如此,粗鄙放蕩,不知禮數,看不清形勢,還死要面子,眼高于頂,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
裴耀:「……你!」
池遠寧抬起頭,看著裴耀,似乎是鼓起很大的勇氣,聲音微微發顫。
他說:「你為何要對貴人說那些話?」
裴耀不敢對我發脾氣,卻敢對池遠寧撒潑。
「我說什麼了?」
「婚約并非她能決定,你是她的夫君,不心疼她也就罷了,為何要說那些話,傷她的心?」
池遠寧身份低微,連別的家仆欺辱他,他都沒有反抗過,今天為了我卻肯對裴耀說這些。
雖然我并不需要他護著,卻覺得心頭一軟。
怪不得,先皇最寵幸那個家世不好,身體也不好的貴妃,想必她也是這樣對先皇的吧?
先皇,我以為你糊涂得很,現在看來,你倒是什麼都懂。
我握住池遠寧的胳膊,側過臉看他。
「別人的話,我從不在意的,別往心里去。」
池遠寧垂著頭不看我,高挺俊秀的鼻梁把好看的臉上打下一點陰影。
「嗯。」他輕聲說。
裴耀看著我們這樣,簡直要氣得暈倒。
「你們這對狗男女!」他破口大罵。
我走到他面前,抬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他驚住,看著我,卻動也不敢動。
我十二歲時就敢徒手扼死試圖把我推進井里的宮女,誰想殺我,我就殺誰。
這麼多年,我手下的人命自己都數不清。
裴耀只是一個連戰場都不敢上的公子哥兒,與我相比,他才是那朵嬌花。
他看著我眼里尖刀似的殺意,一時間竟不敢出聲。
我冷冷地說:「小心點,我們和離之前,你要是把俞月的肚子搞大了,弄出沒必要的麻煩,我就把你們兩個都吊死在梁上。」
「你、你說什麼?!少血口噴人。」裴耀指著我,手指顫抖。
「回來時不就與她一個馬車了嗎,也不知道小聲些收斂點,沒腦子的東西!你以為你是我,可以為所欲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