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等絕望。
我只是一個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女子,直到最后一瞬,卻親自了結自己性命。
我啞澀道:「若非替嫁,我原本便如現在一般,是個最平凡快樂不過的小女郎。不必經歷諸多苦難。君侯,不止你不想娶我。嫁你,也并非我想要走的路。」
珠簾被風吹開,只能看見魏侯唇角溢出的暗紅血漬。
痛徹心扉。
他說:「是我對不住你。」
無力補償,無力回首。
沒有他。
薛蘊本該有很好很好的一生。是他辜負。
魏洵,你罪無可恕。
20
夜早已深沉,安神茶煮到第三盞的時候,天邊燎起了火色,照亮夜幕。
我登上高樓。
此處地勢高,可見城東水域,連綿不絕的船艦相繼燃燒,那是魏侯帶來的船。
魏洵仇家多, 待在金陵出事, 是遲早的事。我并不意外。他之生死禍福, 于我實在不相干。
但謝臨還沒回來。
卻有一聲「阿蘊」傳來,我憑欄往下看,彎眼笑起來。謝臨就站在樓下,仰頭往上看, 清雅如松。
夜里很安靜。
唯有清風幾許。
謝臨拾階而上, 往我的位置而來。轉角的宮燈明亮,他的神情柔和。
我才看清, 謝臨并不如平日整潔, 一身的狼狽,白衣汩汩滲血, 連發絲都有被火炙烤的痕跡。
他在我面前蹲下,小心從懷中抱出一只小貓:「路上看見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恭喜我們阿蘊,當女官了。」
小貓如雪一團,憨態可喜。
我俯身揭開他的衣袖, 刀傷深可見骨。
「魏侯派人截殺我, 我燒了他的船。事發突然, 沒來得及親自和你說。不必擔心, 不過皮外傷。」謝臨垂眸看我, 低聲解釋,一句話蓋過無數驚險波濤去,「魏侯五年內來不了南方了。
」
沒有魏侯逼迫,沒有薛家桎梏。
這是屬于我自己的一生。
會是很好很好的一生,好得讓人有想要流淚的欲望。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輕輕地說:「金陵有傳聞, 不知公子聽見了嗎?說我拒嫁魏侯,是愛慕你的緣故。」
謝臨怔住, 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收緊。
薛謝之間,沾親帶故,我初初時,為了和謝臨攀上關系,才叫一句表哥,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我和謝臨同行這樣久, 非議的人不是沒有。
只是沒人敢傳到他耳中。
他許久才道:「坊間傳聞, 不能過耳, 我會親自前去處理, 免傷你閨譽。」
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倘若, 不是傳聞呢?」
倘若,謝臨,我真的心悅你呢?
風與月與云, 都在頃刻之間止住。
謝臨突然伸手,我栽入他的懷中。
瞬間被滾燙清冽的氣息包圍。
不顧刀傷苦楚, 摒棄過往絕望。
我好像等了有兩輩子那麼長的時間, 才聽見他說,低啞而歡喜:
「謝臨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得償所愿。
一生錯過,一生重逢, 還有一生可以期盼。
風將前程往事都吹散,只剩下月明路清。
我的人生,還有無數個可以期冀的明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