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打滿算兩天不到,能考核出個什麼東西?
只能說諸位官員的品行,欽差大人心里應該早有計較。
只是來走個過場。
跑堂的伙計說,昨夜送上去的菜都被沈世安吃干凈了,只是沒有等到棗泥粥。
他一直等到打烊。
我聽了以后沉默很久。
不知道要說什麼。
最后只是說:「知道了。以后他的消息,不用再來告知。」
我哭得太狠,眼睛腫似核桃。
幸好家里是開酒樓的,雞蛋管夠。
五個雞蛋輪番敷下去,我上了妝,換好衣裳,歡歡喜喜上街去挑絲線。
我還有一個諾,要做個墨綠劍穗。
顧長風散散漫漫跟在我身側,馬尾高束,腰懸長劍,袖口用銀色護腕束緊,滿身肆意少年氣。
街上的姑娘總是忍不住偷偷瞧他。
我心道好險好險,還好早早放出去消息,這個人是徐家大小姐的心上人。
可惜我低估了他的殺傷力。
第三次有姑娘在顧長風前掉繡帕時,我忍不住了,搶先一步拾起來,霸氣道:「這帕子上的丁香花,真是繡得不錯,就是可惜……」
顧長風微微傾下一點身,唇角不經意擦過我耳上的珍珠墜,十分自然地接過話頭。
「只是可惜,名花已然有主了。」
姑娘的臉瞬間通紅,尋個由頭,飛似的跑了。
我怔在原地,右耳后知后覺燒得滾燙。
顧長風泰然自若,抬手把我耳上珍珠墜扶正,遙遙望向我們身后某處,一本正經道:「不把戲做足些,別人怎麼會死心?」
想想也是這個理。
我搓搓臉,隨他去了,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路上,我光想著防姑娘,卻忘了防男的。
一個醉漢直直撞過來,我被顧長風眼疾手快拎進懷里。
我長嘆一聲,背著手道:「顧淮顧公子,你現在也是日子好起來了,連本小姐也能親手給你做劍穗。
「也不曉得你哪里來的好運,遙想當年,整個青州城的俊后生,都排著隊要來求娶我的。旁的不說,就剛剛那個醉漢,從前也曾送過我兩只大雁。」
顧長風笑得眉眼都彎。
他點點頭,居然頗為贊同:「現在日子確實是好起來了,竟還有人給我做劍穗。」
不知為何,我的臉又燒了起來。
顧長風帶著我買金簪、買糖人,我同他嬉笑打鬧,不經意朝后一瞥。
人群里,好像瞧見一張面孔。
一身青衣,氣質如松,好似仙人下凡。
正在燈火闌珊處靜靜地看我。
再一眨眼,那個人又消失不見。
茫茫人海,只見眾生。
我怔然片刻,想起這個人,不是敲鑼打鼓,早被恭恭敬敬送出青州城。
他在哪里也不可能在這。
大抵是我瞧錯。
顧長風旋過身來,問我在看什麼。
我說石橋那頭的金魚燈紅彤彤亮晶晶,甚是喜人。
顧長風問:「你喜歡魚嗎?」
「喜歡啊。阿爹下海跑船時,我們家還賣過魚呢。」
「既如此,江陵有大澤,綿延數百里,藕花深處,有魚躍如龍,你可愿隨我去瞧一瞧?」
我:「好。」
不是。
「你剛剛說什麼?」
燈火輝煌,人群熙攘,顧長風把我攬緊些,低下頭,神色很是認真。
只聽他一字一頓:「萬劍山莊顧長風,求娶青州徐氏女妙妙。不知徐家大小姐可愿?」
我抬起頭,恰見一朵煙花自頭頂炸開,化作漫天流螢。
我笑嘻嘻問:「顧長風,你不嫌我聒噪?」
顧長風也笑,眼中自有星河萬千。
「什麼聒噪?
「那叫熱鬧!」
……
番外
這日沈世安得圣上傳召。
如今國庫空虛,圣上有意在江浙一帶改田為桑,沈世安曾任蘇州織造,如今又是朝里重臣,江浙的情況他最熟,這樣的大事,自然要問過沈世安的意見。
這日沈世安上朝前,只喝了一杯清茶,散朝后,圣上又拉著他講了許久的話。
等終于出得那宮門紅墻,沈世安只覺腹中饑餓,眼前還有些發暈。
隨行的侍從問他是否回府。
沈世安隨手掀開車簾,見路邊剛好有兩個賣吃食的攤子,已過了用膳的時辰,只零星坐了兩個人,地方雖小,卻還算干凈。
沈世安吩咐人去買些吃食到車上來。
因大人沒具體說買什麼,侍從就估摸著,兩個攤子上都買了些。
一籠包子,一碗粥。
都是尋常物。
沒想到東西遞進去,沒過幾息,就見沈世安跌跌撞撞從馬車上沖下來,跑到賣粥的攤子上,仰首四顧,不知道在找什麼。
侍衛不明所以,也跟著沖上去,刀劍出了鞘,護衛在側。
沈世安剛從宮里出來,還穿著大紅色官服,頭上官帽戴得整整齊齊。
賣粥的婆婆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哆哆嗦嗦跪倒在地,說自己從沒做過犯法的事。
沈世安合眸。
攤子就這麼大,一眼就望全乎了,能藏什麼人?
更何況,他想找的那個人,他早得了消息。
回了青州老家。
沈世安嘆了一口氣,吩咐左右把刀劍收起來,俯下身,把受驚的老人扶起。
「老人家,你這粥熬得不錯。」
見他和藹,賣粥的婆婆總算沒那麼抖,輕顫著,估摸著答了話。
「回大人的話,老婆子這粥叫棗泥粥,在我們青州城很有名。大人若是喜歡,老婆子再給大人盛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