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沒想到我柔柔弱弱的一個姑娘家,會有這麼大的力道。
我趁機跑到顧長風身邊。
顧長風也面露驚色。
我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
「你姑奶奶我七歲就幫著家里殺豬,你算個什麼東西?見過的人血還沒我見過豬血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顧長風沉默,對我抱拳作揖。
「從前多有得罪,謝女俠不殺之恩。」
我福了福身:「公子哪里的話,奴家一個閨閣女子,哪里懂什麼打打殺殺?」
等顧長風的傷口開始結痂,我就推著輪椅,準備帶他出去透透氣。
去得不巧,他正在換藥。
素白中衣半解,露出大片壯碩胸膛。
我托著下巴發怔:「嘶……好大的……」
顧長風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我訕笑著:「……的輪椅,恩公請坐。」
我想我大抵是太久沒見過男人了。
我嫁過人,自然開過葷。
有道是食髓知味,但又誠然已經四五年沒食過這個髓,當即就有一些心癢難耐。
我這樣想著,手底下一顛,原來是輪椅卡到一顆石子。
我蹲下去把石子撥開,蹲的位置不好,顧長風的臉正好在我面前放大。
我咳了一聲。
「顧公子,你看如今你的傷已然大好,想必是要走了,你走了,我怎麼辦呢?旁人總覬覦我家家業。一品鮮多多少少也算救過你一條性命。所以……」
「所以如何?」
「奴家聽說,江湖兒女,素來灑脫。公子龍鳳之姿,必然是灑脫中的灑脫。」
「所以?」
「所以,能否借公子一用,奴家生一個孩子,一品鮮后繼有人,也算困境可解。公子放心,徐家富庶,一個孩子還養得起,日后絕不會來打擾公子。
」
顧長風不置可否,甚至夸我想得周到。
我見他沒有反對,大概是有戲,繼續道:「只是……」
顧長風居然很和煦地笑了。
他微微傾下一點腰。
「哦?居然還有只是,只是什麼?」
「只是……大夫給我把過脈,說妙妙是難有孕的體質,當然了,顧公子想來必是勇猛過人,至多三五次,也就可以了。」
「三五次?徐小姐,在下可是個傷員啊,大病初愈,你也忍心?」
「奴家給你殺只大公雞補補?」
「好,妙極,你去殺。」
顧長風點點頭,在輪椅上拍下一掌,站起來,施施然走了。
「你能走啊!那干嘛要我推你?」
我推著沉重輪椅去追。
顧長風回頭看我,束發墨綠綢帶在風中翻飛。
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朝我隔空點了一下,然后說:「雞腦子記得吃了,補補。」
我恍然大悟,他傷的不是腿。
再走兩步,輪椅忽然四分五裂,化成齏粉。
我本是推著輪椅往前走,一下摔個大馬哈,我坐倒在地上想叫痛,嘴一開一合,居然說不出話。
他什麼時候點了我的啞穴?
顧長風老神在在地蹲下來,不曉得從哪里掏出一把小匕首,輕輕貼在我的臉上。
「徐小姐這條舌頭,配大公雞想來極好。」
我被嚇哭了,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這回是真哭。
顧長風愣了一下,在我脖頸處輕碰。
我終于能出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淮,你這個小氣鬼。」
顧長風黑著臉,把我的啞穴又狠狠點上。
6
顧長風嫌我煩。
酒樓下有個小菜攤,攤主人姓孫,是個大嬸,大嬸崴腳,換她兒子來替。
她兒子斯文白凈,居然是個讀書人,沈世安那款。
哎……哎……哎!
人怎麼能陰溝里又翻一次船?
可小女子菩薩心腸,最見不得讀書人受苦。
翻船就翻船。
整個青州城都曉得我中意顧長風,我只好蒙上臉,帶上幕籬,變著法子同孫公子多說上兩句話。
我早上買菜,下午擇菜,晚上炒菜。
累出個滿面紅光。
顧長風挑著飯里的菜,臉上明明白白不高興。
他問我:「為什麼天天都吃豆橛子?」
我也想問孫公子,為什麼天天都賣豆橛子,你家那菜地,難道就只種一種。
話到嘴邊,羞羞答答,卻成了公子這豆角新鮮,奴家再稱二兩。
我自以為瞞天過海,沒想到卻被顧長風察覺。
他一把捏碎我一個琉璃盞。
「你買他的菜就買菜!居然還天天叫我陪你擇菜?!」
我用帕子按按眼角,委委屈屈。
「左二兩,又二兩,奴家一人委實擇不完。」
顧長風咳出一口血來。
我以為這件事就算過去,沒有想到,顧長風這個人,堂堂武林人士,居然不光明磊落。
他跟阿爹告我的狀。
阿爹追得我滿院跑,顧長風就在旁邊站著看,一副小人模樣。
「早跟你說了,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徐家家訓,你是全忘了!」
顧長風在旁邊涼涼附和:「就是!」
「咱們一品鮮就是賣菜的,自己家就有莊子種菜,你倒好,還去外面買!吃里扒外!」
顧長風義正辭嚴:「妙妙,不是我說你,你怎麼能這樣傷伯父的心?」
我一邊跑,一邊在心里大罵。
顧長風!
狗東西!
我被追得上了樹,阿爹在樹下跺腳,鞭子卷上樹葉,我抱緊了枝干,寧死也不撒手。
顧長風遞上一盞茶,笑得狗腿。
「老爺子,喝點水,消消氣。」
我爹喝完一盞茶,把茶碗一放,轉頭對顧長風說,「還有你!」
顧長風:「?」
「你的傷都好了,怎麼還不走?」
顧長風道:「我的傷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