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暮降落,天幕被一灘墨水浸染,驅趕最后一抹白光。
那大名鼎鼎的兩稅使都沒騎著棗紅寶馬來收稅。
張叔心里覺得不對勁,叫來自家族人去其他村問問。
張家祠堂。
族人向眾人講述,其他村的人把兩稅使打了一頓的事。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打了兩稅使的第二日。
那村鬧事的村民,男丁被抓進兵營,女人則是被抓去做了軍妓。
這事一出,安康縣的村子沒有一人敢不交田稅。
眾人對朝廷心中的怨氣愈演愈烈。
我抹掉眼角的淚,想到一個法子,叫張叔把其他人支走,關門后,讓齊豫守著門。
張叔聽到我的計謀,嚇得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你你你……你怎敢有如此想法。」
我眼里藏不住的恨意:「他們不仁不義,我們又為何要敬重他們。
「村里的人都是我們的親人,孰輕孰重,張叔,你心里自有判斷。」
張叔回想起隔壁村的慘案,又想起自己的侄子死在戰場,一輩子都回不來。
他對朝廷又如何能不恨。
張叔扭頭朝我笑了聲:「寶妹兒,你祖父不愧是前朝美名遠揚的林相,生下的子孫,也一個比一個強。」
聽張叔提起祖父,我眼圈通紅,緊緊地咬著牙。
奸臣當道,昏君無能。
忠良之臣要不順其朝政,要不死于忠言逆耳。
祖父花甲之年,只是提了一句莫要沉迷后宮。便被昏君扒光衣服丟進花柳巷,逼他一世英名盡毀。
這件事也讓祖父看清楚昏君多無能,帶著一家老小遠離京城,回到老家,還給眾人改了姓氏。
只有村長張叔一人知道我的家世。
哥哥被朝廷抓走征兵,三年過去,杳無音訊。
張叔嘆了聲氣:「你先回去吧。
「你說的不是小事,我得多想想。」
我從太師椅上坐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我回過頭,看到張叔帶著審視的目光盯著我。
「寶妹兒。
「當日咱們殺了土匪,你說不要我去告官。
「現在你又要假借土匪名義去搶糧食……」
他皺起眉頭,好像悟出點什麼。
我直接打斷他的話。
「張叔,你別想了,咱們殺了土匪,土匪也是人,要是上邊來查,怕是要拿這件事威脅咱們多出一些田稅。」
22
幾日后,鄉間小道行著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群穿著衙門服的,中間氣宇軒昂的男人騎著棗紅色寶馬,后面跟著一群小兵押送裝滿糧食的驢車。
忙碌了一天,夜色漸沉,前面的樹林正逢夏日枝繁葉茂。
一行人進入后,這林子就像是天然的冰窖,涼快得讓眾人打了個哆嗦。
兩稅使正心想著,自己多收了一些田稅,該跟那知縣如何瓜分。
可就在這時,馬兒瞧見前方樹叢跳出一群彪形大漢,受了驚,險些把兩稅使給顛下馬。
「你們是誰?!」
兩稅使心里一驚。
「我可是朝廷命官,你們要是殺了我,可是要被砍頭的。」
打開頭的男人冷哼一聲:「我們就是這里的地頭蛇,朝廷又如何,有本事去馬頭寨剿滅我們。」
當地官兵被嚇破了膽。
「老爺……這,這是土匪!」
兩稅使瞪大眼睛。
「少廢話,兄弟們上!」
一時之間,陰暗潮濕的林子里,刀劍觸碰的清脆聲壓過蟬鳴鳥叫。
土匪頭子摘下面罩,露出一張俊美無雙的臉龐。
他們分頭行走,回到村里已到深夜。
村里人都聚在我家門口,等著分發糧食。
他們都拿走自家的糧食后,又貪婪地看了眼車上的。
張巧巧努了努嘴:「這王寶兒肯定是要獨吞。」
田雙雙:「這主意是人家出的,吃點好頭是應該的。」
張巧巧:「好啊你,不就是你家兒子在趙恒那里讀書,以為自己說幾句好話,趙恒就能把你兒子教出個秀才來?」
其余人離開后。
趙恒數了數剩余的糧食,足夠一個萬人軍隊吃飽一年。
齊豫想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指了指老天:「今兒個下午天上聚了云,排排齊整,這里叫魚鱗云,民間有句古話,『魚鱗天,不雨也風顛』。
「下了雨,這地上可就瞧不出馬車行走的痕跡了。」
再有,我已經叫齊豫把土匪們的衣服丟在地上。
那群朝廷走狗眼高手低,定不會相信老實本分的村民,會做出這一險招。
趙恒將數好的賬本交給我。
「若是你覺得有地方不妥,我可以陪你再數一遍。」
「無妨,兄長數過的,定是準的。」
齊豫有些陰陽怪氣。
我沒有理會。
自從剿滅土匪后,這倆人經常你爭我斗。
夜里,齊豫將我摟在懷里,好奇地問我:「那日你對我無意,為何要主動接近我,讓我誤會。」
我一愣,反問道:「什麼時候,我做了什麼事。」
齊豫低頭在我的肩頭咬了一口。
「第一天,你摸了我的腰。」
我從他懷里抬起頭,看到他眼下罕見地多了幾分紅暈。
「哦,那是我在看看,你一個人種地行不行。」
齊豫微微瞇起眼,像一只盯著獵物不放的野狼,低頭親了親我的脖頸。
「你知道的,我這腰啊,不僅僅會在土里種地。」
一只帶有灼熱溫度的大手撫上我平整的肚皮。
「唉,也不知道耕耘多日,這里會不會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