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送她回來的是朝廷的內監,帶回來的還有一道旨意:
朝廷沒收了春寒齋的商船,因為現在禁止商人出海了。
朝廷也禁止了她, 禁止她再出門, 并訓斥了我管家無方, 讓妻子拋頭露面經商,還敢質問天子。
春寒商行的所有事情都交到了我們唯一的兒子手上。
她拿著那圣旨,在內監走后, 輕輕一抬手, 揚在了地上:
「禁止我出門, 這樣的門,我也不愿再出了!」
11
冬雨, 我的愛妻,死了。
在這個冬天, 大雪皚皚,就像遺憾落滿了我的心頭。
她自從不再出門的這些年, 就每日埋頭在書中, 好像要找個什麼答案, 漸漸地心灰意冷, 放棄了,也不再看書了。
死了好啊,帶著這一個疑惑, 總好過帶著滿腔的失望和怒火。
我沒敢告訴她, 戰事四起,閉關鎖國也沒能鎖住那些「先進」, 割地賠款,層層分攤下來簡直是對百姓的敲骨吸髓。
她的家鄉平山村, 因為她和鄉親們一起努力,富裕起來變成了平山鎮的平山村。
短短幾年,已經沒了,這次的覆滅比洪水更可怕,苛捐雜稅, 再加上一次突如其來卻無官府救治的鼠疫, 將那里變成了一個死地。這樣的死地,在此時的國土上遍地開花,是百姓血染的花。
趙二鐵的女兒也還是死了, 連著她女兒的女兒。
我叫吳蕭鳴, 曾經的京城金魚巷第一紈绔, 平山村最有出息的上門女婿。
自從冬雨死后, 看著越來越破碎的家園,看著林初霽奪回來的天安山又被外寇占領,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去,我也很絕望,但很好, 今天終于也要死了。
我后來身體好, 我肯定能追上她,她也一定會等我的吧。
我的耳邊響起娘親跟妹妹說我名字來源的時候念的一句詩:
「一夜初冬雨, 蕭蕭枕上鳴。」
哦, 對了,妹妹。
我那玉雕粉團子般,智多近妖的「身體強壯,能文能武, 還精通算學和天象」的妹妹,我很久沒有想起她了,她早就帶著遺憾死在了二十七歲那年突然的一場病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