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往家走,走了幾步感覺身后的人沒跟上來,發現他還定在原地。
「怎麼不動了?」
「動不了了。」
「什麼?」
「我走累了,手冷,走不動了。」
我無奈,我真是無奈,回去牽起他的手一步步往回走,他跟我說這寧安城里的瑣事,我卻只想撤回我之前心中的感慨:
狗屁褪去了嬌氣,還是這平山村柔弱第一人!
立冬。
老爺說這是個好日子,大地冬藏,逐漸冰封的土地蓄藏著生的希望。
確實是個好日子,這個時候的平山村已經沒有什麼可忙的農活,但又沒冷到徹底貓冬,村里人沒把感謝掛在嘴上,卻張羅著要給我和少爺辦個最熱鬧的婚禮。
從立冬前幾天開始,村里家家陸續送來了最充實的心意。村里開始宰豬殺羊,豬是村長家的,羊是將軍府送的,雞鴨魚都是各家拿來的。
隔壁的叔伯家都早早把房間空出來打掃一番,準備招待那天城里要來的客人。屋外掛起了紅綢,少爺那間屋的炕上換上了紅被子,墻上窗上貼上了喜慶的「喜」字和漂亮的剪紙,那是青青和小姐剪的。人們在寒風和碎雪中忙來忙去,熱鬧得就像要提前過年。
這熱鬧是為了我,又好像沒有關系,因為前天開始他們就不讓我干活了。每次剛想上手,就被攔下來,甚至嫌我礙事,把我趕進屋子。
婚禮頭天下午,少爺要回寧安城,他是入贅的,得正日子當天,由爺爺和姑父接過來。他走之前找到了窩在背風處閑極無聊抱著小黃狗曬太陽的我,拉了拉我的手:「你還覺得少爺我是只能看的花瓶嗎?」
「不是,少爺威武智慧天下第一。」我想都沒想張口就來,看來這假話說多了就是順口。
他眉梢揚起得意地說:「明日成婚,我送你個真花瓶讓你天天看。」
我:「什麼花瓶也沒有少爺好看,我天天看少爺就夠了,不用破費。」
少爺:「哼!」
趙二鐵尋他的聲音傳來,他往外走去,想了想又回來站定問我:「小雨,你開心嗎?」
冬日的陽光迷惑性太強,一不留神就曬得人昏昏欲睡,我努力睜開瞇著的眼睛看著他回應:「嗯,開心。」
31
一大早被鞭炮聲炸醒,今天幾乎所有人都比我起得早,站在我床邊催我起床的竟然是小姐,真是稀奇。看著屋里屋外忙碌的人,我合理懷疑他們根本沒有睡。
我火速收拾好炕,嬤嬤擺上炕桌,要給我凈面梳妝。奶奶讓她等會兒,給我端來一碗面條,里面窩著兩個雞蛋,眼眶濕潤,讓我吃飽了,今天好好表現,給她丟臉。
我在眾人的注視下吃完了面,洗了把臉,被嬤嬤按在炕上坐下,打來熱水,拿過一個新帕子熱敷在我臉上,然后抽出一根棉線在我臉上來回鉸,疼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青青剝好了熱雞蛋遞過來在我臉上滾來滾去。
好奇的人擠滿了屋子,大概是從沒見過這一出,做飯的、擇菜的、打雜的嬸子叔子都堵在門口,為了保證大家今天能吃上飯,村長發話把人都趕了出去,并派「眠家軍」小姐、青青、阿布、海海在門口站崗。
接著就是夫人和嬤嬤一起給我上妝,他們動作輕柔又迅速,最后夫人叫來了奶奶,奶奶給我一下一下梳著頭,嘴里念念有詞:
「一梳我兒白鶴神佑。
「二梳我兒健康長壽。
「三梳我兒夫妻白頭。
「四梳梳到了尾,我兒從此事事和美。」
姑姑在一旁哭了,奶奶又哽咽了,我也有點想哭,但是我不敢,怕哭花了這夫人好不容易尋來的胭脂水粉。
嬤嬤趕緊打趣:「幾位可別哭了,今日是丁家招婿,該哭的是我們吳家夫人。」
夫人「撲哧」笑出了聲:「可不是,哎喲我的兒,從此就是丁家的人咯……」。作勢就要以袖掩面,奶奶和姑姑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趕緊不哭了要去安慰夫人。
我看著這場景:得,以后半個嬤嬤就能輕松拿捏一整個丁家的老實人。
爺爺讓青青進來催我換好衣服去新房等著,馬上就要到少爺進門的吉時了,婚服是夫人和嬤嬤裁剪制作,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雖然夫人愧疚地說,買不到好料子,和嬤嬤兩個人趕了半年,也還是粗糙了些。
婚服的云肩上是精致的打籽繡博古圖,牡丹、荷花、梅花、菊花、桃子、石榴百花齊放。上身紅色緞面的裙底,上面繡著漸變藍色的牡丹蝴蝶,下擺是江崖海水紋,海水上又用打籽繡法繪上了牡丹。下身是接近滿繡的紅蘿卜馬面裙,藍色花卉和金色蝴蝶栩栩如生。
昨日一打開,整村的人,不論男女老少,看到衣服的瞬間都屏住呼吸,被迷花了眼。
我從正房出去,走到右邊的新房,那間本來是爺爺奶奶留給我的,后來給少爺住,現在即將成為我的新房。
在院中忙碌的人群中突然停下動作,震驚的眼神中,我趕緊進了新房。
小姐捧過來一個精美的朝冠,獻寶一樣:「雨姐姐,這是我和青青送你的新婚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