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爺爺在家翻了幾天地,翻出奶奶存好的辣椒、豆角、南瓜等種子,分別放在碗里用溫水泡上。爺爺從地里挖了土挑回來裝在筐里,我把泡好的種子撒在土里,再把漚好的肥拌進土里,輕輕蓋在上面。
種子陸續發芽的時候,我和爺爺已經翻好了家里的地,修剪了山上能結果子的枝條。還抽空把長勢良好的小蔥拔出來,連帶他家的余蔥,托去城里看孫子的劉爺爺一道帶去。
一同帶去的還有我打的嫩芽,挖的婆婆丁和別的野菜,我相信這些春天的野菜在奶奶手上做出來,再配上夫人的巧思,定會身價倍增。
把發芽的小苗挑出植株壯實的移栽去豬圈邊上的小苗圃,等著菜苗長大的時間,我和趙嬸子換了工夫先去給她翻地,她家小兒子來幫我揚糞。
春天里的風大,陽光好。
我用板車拉著糞肥來到我家地邊,和趙二鐵一人一把鐵鍬把一車糞嘩嘩往地里揚。沒一會兒我看他動作慢了就讓他歇會兒,他齜個牙對我笑:「冬雨,沒想到你這麼能干還會心疼人。我娘說得真沒錯。」
我白了他一眼沒停下手里的動作:「你娘說啥?」
趙二鐵說:「我娘說能去你家做上門女婿也行,你雖然年紀大我兩歲,但是你能干會疼人,去年你家來的那個小病秧子都養壯了不少。」
我把鐵鍬一下插在糞肥里,給他一腳從車邊踹下去:「你收收你的牙花子,小心糞揚你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春天的風太大,把城里上學的小姐聲音都吹了過來,睡在樹下躲懶的小黃狗突然抬頭往村子方向跑去。
我看到漸漸逼近的人影,果然是小姐,穿著鵝黃色錦緞兜帽,還戴了個紗巾,像春天的簇新,靈動嬌俏。
少爺騎在馬上,仍舊裹得只剩下眼睛。袍子在瘦削的他身上有些大了,隨風揚起,像是被風吹得搖曳生輝的蘆葦。
馬是稀罕物,騎這麼遠的馬還一臉春風得意的少爺更加稀罕。
少爺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姐,穿著粉色長衫,綠色長裙,蹬著長靴,戴著幃帽,連她的馬都戴著精致的頭顱,雖然比不得我在京城看到的馬兒華麗,但在這窮鄉僻壤確實驚的趙二鐵不敢大喘氣。
小姐沖過來拉著我:「雨姐姐,我好想你,哥哥也是,我就求娘親讓哥哥帶我回來看你。」
我輕輕圍好小姐跑散的面紗:「我也想你……你們。」
少爺干咳了兩聲:「我可不想來,這跑半天馬,我人都快沒了。」又拉了下韁繩,把馬兒轉向那騎馬的小姐:「這是將軍府夫人的妹妹,林小姐。」
那少女掀起幃帽,粉面黛眉,清麗又英氣。把剛要開口套近乎的趙二鐵又看傻了,他趕緊爬起來拿起他的鐵鍬,一邊往家跑一邊喊:「我我我……我,我突然肚子疼,下次再還你家這工夫。」
我朝林小姐輕輕頷首行禮,她對我明媚地笑,我跟少爺說:你們先回去吧,我把這剩下的肥揚了就回去做飯。
說話間,小姐已經捏著板車上的肥往面前湊了,我趕緊打落她手上的東西,給她一把提起來。少爺看著我慌張的樣子,輕飄飄地說:「你這是做什麼,小孩子愿意玩兒土讓她玩兒唄,院子里你不還專門給她弄了個沙堆。
」
我架著小姐的胳肢窩提到田壟邊,歇口氣:「少爺說得對,但這不是土,這是糞。」
少爺突然漲紅了臉,林小姐笑彎了腰,小黃狗在旁邊叫了兩聲助興。
22
明天也一定是個晴朗的天,晚霞鋪滿松林外的天空,少爺和林小姐下馬牽著馬,小姐和小黃狗跑在前面,我墜在最后推著板車,肩膀上還掛著筐。
他們的影子長長的,我的影子壯壯的。
一行人從村頭走到我家,被注視了一路,小姐開心地跟大家打招呼,手里逐漸抱滿了家家給的一個鴨蛋、兩個苞谷餅的,少爺一如既往地清冷,但還是淺笑著應付著大家的調笑,他就淺淺一笑,對面的嬸子就紅了臉。
男人們也都難得出來看熱鬧,定是趙二鐵已經回村宣揚了一番,我害怕村民會嚇到林小姐,還好她應該是見過世面的,一點不怯。
我們進門了,還聽到誰家的男人被婆娘狠獰了一把慘叫起來。
爺爺已經燒好了水,我把林小姐安排在夫人以前住的大屋子,就去廚房做飯。
前幾日在田里挖了兩籃子山蒜頭,用清水淘洗了好幾遍,分出小半做腌一下做拌菜。大半的切碎,又摸出幾只雞蛋用筷子快速抽散,把山蒜放進去撒上鹽攪勻。熱鍋淋上一圈菜籽油,想了想我又蒯了勺豬油,油鍋冒出青煙時,把雞蛋一下倒進鍋里,用鍋鏟輕輕歸攏金黃的蛋液,等蛋餅定型翻面,再在鍋中劃拉兩下,山蒜撻雞蛋就出鍋了。
小姐坐在爺爺奶奶的炕上跟爺爺嘰嘰喳喳說著書院的事:認識了小錢將軍家的少爺、姚掌柜家的小姐,一群半大孩子她最小卻快成了孩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