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篩選出了七八道新奇但便宜的家常菜,兩三道豆腐甜品,還有幾道不知道是吃銀子還是吃豆腐的壓軸大菜,一家人就孤勇地去了城里。
如今的寧古塔在洪水后由莊海將軍帶人重建,新城叫做寧安城。
進城后,夫人帶著小姐少爺去探望老爺,我和姑姑、姑父去找當地的牙行看看有什麼合適的商鋪可以租賃。剛進牙行就看到一個穿著灰衫黑袍,捏著個小茶壺的熟人。
竟然是英叔。
原來英叔年紀大了,冬天里生了場病,開春了也沒有南方去的打算,準備在本地的牙行里開展點別的業務養老。
他聽說我們的來意,又聽說我提的想要的鋪子的要求,一臉不快:「我難不成讓你這丫頭纏上了!」
姜還是老的辣,英叔很快帶我們找到了合適的鋪子,并和房東簽了契書,我們就在鋪子里等去尋夫人他們的姑姑帶人回來。
鋪子雖然不在主街,但在垂直主街的丁香巷子的頭一間,前面是半開的廳堂本就是做食肆的,擺了五六張桌子,后面帶了一個小院子。院子左右各一棵樹,高些的是沙果,矮些的是丁香,除了廚房,還有一間正屋和四間廂房。
夫人和嬤嬤住在正屋,爺爺奶奶和姑姑姑父住在右邊廂房,左邊的兩間我和小姐一間,少爺一間。
最重要的是,巷子尾有整個寧安城唯一家書院,丁香書院。
英叔敲著桌子,張口就要我十兩銀子的勞務費,我低著頭掏出中介費放在他面前,小聲地說只有二兩,其余的賺錢了再付。
他狠狠地嘬了口茶,估計是又想罵我黑心腸,還未開口,小姐張著胳膊就沖了進來:「英叔,我想死您啦!」
英叔慌忙放下破茶壺接住小姐,在小姐一句句夸贊中嘴巴樂得合不攏,和夫人少爺點了點頭,牽著小姐出去買糖葫蘆,丟下一句:
「這二兩銀子我也不要了,給我一份利!」
少爺說老爺因為學識淵博,被調進了兵司做文書,還結識了幾個同樣流放來的犯官和文人,也算是苦中作樂。
時間太晚,天黑下來時,英叔帶著小姐回來了,手里還拿著幾串糖葫蘆,進門就塞給了少爺。后面還跟著兩個婦人,懷里抱著被褥。簡單燒了炕,鋪上被褥,眾人先簡單歇下了。
半夜風吹開了窗子,我趕緊起來關窗。
院子里,黃昏時還是花苞的丁香和沙果竟然開了小半,月光下,細碎的淡紫和小團的粉色搖曳,暖了春風。
18
四月四,夏鳳節,風更暖些了。
在英叔的幫助下,我們去官府登了記,去商會拜了山頭。
姑姑在后廚做豆腐,我和姑父去采買了幾百斤柴火和廚房的物件,王嬤嬤和夫人帶著小姐去挑了餐盤碗盞,只剩下少爺說著風吹得頭疼。
我正挑著柴,提著桶水進屋,就看見少爺躺在丁香樹下曬太陽,還弄了個幃帽擋太陽,手上不知拿了本什麼書。他看到我立刻起身:「小雨,累了吧,我來我來!」
我好氣又好笑,一手扶著扁擔一手趕忙擺擺:「您歇著吧,別撞壞了您。」
他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小雨,我給食肆取了個名字,你要不要聽聽?」
春寒齋。
夫人作為家里最有文化的人沒有反駁,這個名字應該是很好的。
少爺揮毫潑墨在紙上寫下店名,姑父找人制成了匾額,一并還有他寫下的十幾道菜名。
匾額一掛上就迎來一群圍觀的人,人群往店里探頭,有膽大地問:「這是做什麼生意的?」
夫人一邊把人往里招呼,一邊介紹:「我們這是以豆腐為特色的小食肆,今日開張,全場減價,還有試吃,請父老鄉親多捧場。」
王嬤嬤和姑姑趕緊把一早起就做好的豆酪盛在掌心大的碟子里,嫩白晃動的豆腐腦,澆上一勺椴樹蜂蜜,讓人驚奇。
我進廚房,把熱騰騰的豆花分裝在碗里,放托盤上。
把帶來的咸蘿卜、黃花菜、木耳切碎,就著碾好的花生米,蒜泥,碼在豆花上,撒上翠綠的蔥花,火紅的辣椒油撒上點綴。
當我端出豆花時,已經有人大膽地在嘗試豆酪了。
大家看著我端著托盤,卻都不敢上前,我知道我長得五大三粗,面相也兇,不如夫人溫婉親和,正打算把托盤放下回后廚,吵著風大又躺回后院的少爺這時候卻出來了。
他就像白樺樹一樣,筆直挺立,端起一碗豆花,走到人前溫聲開口:
「這是我們店的另一個招牌,咸豆花。豆酪甜,豆花咸,嬸子姐姐們,今日可免費品嘗。」
少爺雖然也來了半年,可是他和大家一樣心疼自己,把自己捂得太好,北地的風雪絲毫沒有吹散他的美貌,甚至因為奶奶養得太好,長胖了些,讓原本清瘦病弱的他多了幾分好氣色,更顯得唇紅齒白。
這邊塞得大姑娘小媳婦哪里見過這樣做派的公子,一擁而上。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豆花已經被搶完了,店里的幾張桌子也都坐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