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著眼淚說,她的糖葫蘆丟了。
我看著她,許久后,我對她說:「你別哭了,等我出去后,我給你買芙蓉糕,那才好吃。」
她很聽話,自那以后,沒在我面前哭過。
2
我被關三年,她給我送了三年饅頭。
我也不是被守皇陵的人放出來的。
是昔日父親曾救過的人,一個滿臉刀疤的男人。
他手中的刀鋒利無比,鐵鏈沒幾下就被他砍斷。
困了我三年的牢籠,輕而易舉地碎在他手中。
我第一次走向那個望過無數次的方向,撥開叢林,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斷崖。
那個瘦弱的小姑娘就是這麼冒著危險給我送吃的。
一送,就是三年。
我求著男人將我帶到那方小院外。
被困三年,我竟要靠著他才能站起來。
戴著幕籬的女子冷冷地看著我。
「我家小阿凝自幼體弱,頭一次為一個人堅持這麼久。」
「你走吧,我不為難你,你也別惹怒我。」
是的,阿凝易早夭并非作假。
她娘胎里就羸弱,先是她外祖母為她各種尋醫問藥,后是她師父精心調理。
她師父說,她很乖,從不主動要什麼。
她很怕,怕被拋棄。
我跟著刀疤男人走了,他是凌云閣閣主黎陽,專司培養暗衛,我年齡已經算大,他對我也絕不心軟。
離弋還有好幾個根骨絕佳的少年都是我救下的。
黎叔告訴我:「只有救命之恩,才會讓他們忠心于你。」
我想到一個人,她救了我不止一次。
那我是不是一生都該忠于她?
直到我急于求成,偷習禁術。
黎叔對我失望透頂,怪我沒有聽他的勸誡。
我全身經脈將斷,可我還想見一個人。
不知道她的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過去幾年,她還是認出了我。
我只是想見她最后一面,她卻又救了我一命。
她師父面色不虞,她卻苦苦哀求。
她師父到底心軟,讓我住進了他們的小院,養了半年傷。
她師父一直不喜歡我,偶爾會目光復雜地望著我。
黎叔給我遞來消息,我也終于知道了她的身份。
3
我的傷沒有好透。
即使后來出去,每隔一段時日,還是要她師父給我針灸。
阿凝也苦學過,只是不如她師父。
越長大,她出落得越發貌美。
周身還縈繞著她師父身上的那股氣度,讓人挪不開眼。
只還是一直心軟,偶爾會救回一兩個書生、女郎。
我都會緊張地盯著她。
怕她對他們比我還要好。
幸好,她沒有。
我還是她最重要的人,除了她師父,也除了她去世的外祖母。
她竟然要為了她外祖母,去嫁一個從沒見過的男子。
我見過那男子,不及我萬分之一。
可她還是去了。
她長大了,主意也變多了。
她師父早早看出了我的心思,對我開門見山,毫不客氣。
「七皇子,你有你的深仇大恨,你要走的是一條不歸路。」
「你能護得了阿凝平安嗎?她能活到現在已是不易。」
「你又怎知他日不會為了更重要的東西拋棄她?」
她要我一個承諾,承諾不將阿凝牽扯到我的事里。
還要我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不要輕易對阿凝許諾。
我一直做得很好,我原本學的是酣暢淋漓的廝殺。
為了不嚇到她,我苦練到云淡風輕地取人性命。
只沒想到,我進了皇陵,將那些曾欺辱我的人扒皮抽筋時,會被她看見。
她雖然嚇到白著臉,卻只說:「不要傷及無辜就好。」
我沒有告訴她,在我這里,從來不存在「無辜」二字。
可我還是點頭同意了。
她十六歲時,被徐家接了回去。
她的師父又去了西北,我偶爾會抽空去看她。
朝中百官的生平早被我背得滾瓜爛熟。
她父親一家人如何,我再清楚不過。
我一直在等,等她向我開口。
我不能給她承諾,但只要她開口,我一定會答應。
她卻始終隱忍。
終于在我忍不住要想法子破壞這門親事時,沈聿那個有眼無珠的,竟然上門退親。
見她被豪奴欺負,我終于忍不住開口。
我不敢許諾娶她,只能求她再等等我。
4
我給她的發簪是我母妃遺物。
其中之意,她師父看出來了。
她師父果然疼她,轉眼就找上了郡主。
我那姑母是個厲害的,就連我父皇都要忌憚三分。
我雖與她家孟言且交好,卻不曾在她眼前露面。
那日,孟言且委婉地對我提起她母親想要阿凝在賞菊宴上揚名,把之前被沈家敗壞的名聲拾起來。
我想到了她師父的舊事,特意換了身青衣,為阿凝作配舞劍。
只那謝家大郎和她姐姐倒霉,我一枚石子,二人齊齊落水。
阿凝彈的琴也是我母妃的舊物。
她師父和郡主給她鋪路,想她日后真做了我的皇后,不被朝臣苛責,也不受制于我。
我是感激兩位老人家的。
只她師父明顯放不下舊怨。
一半為了我,一半為了她自己。
她假意投靠四皇子,到了父皇身邊。
我沒阻止她,若不是為了阿凝,為了個名正言順,「弒父」
這種事我早就干了。
我本就滿身骯臟,可我的阿凝卻干凈得很。
畢竟,我不僅想娶她,更要和她長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