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落,他身后的男子重重一咳,惹來眾人注視。
郡主像是想到什麼,一手拉著我,一手拉著孟公子,卻是望著師父:「這倆孩子年紀相仿,品貌俱佳,倒是相配,你覺得呢?」
我和孟公子俱驚駭,師父卻一笑。
「我這徒弟雖被退過婚,配你家公子也綽綽有余。」
我震驚地看她一眼,恰同孟公子的目光對上。
郡主又道:「擇日不如撞日……」
「姑母,您怕是想得有點多。」
20
蕭衡終于忍不住摘掉面具。
他目光淡淡地看著郡主,拱手行了一禮。
郡主冷哼一聲,松開我的手,意有所指般:「連這琴都拿出來了,卻連面具也不敢摘?」
「一個兩個的,不是幕籬,就是面具,真當我這郡主府見不得人?」
師父和蕭衡皆不說話,我尷尬地搓了搓手。
郡主瞥我一眼,我也閉上了嘴。
她又道:「故人、舊物都找上來了,我也沒有不應的理。」
「只是你們兩個先離開,我有話要跟幼凝說。」
師父看我一眼,先抬腳離開。
蕭衡是被孟公子拽著離開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眨眼間,偌大的亭子里只剩我和郡主。
她看我一眼,笑道:「別怕,丫頭,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我望著空蕩蕩的庭院,忽生出一股悲涼之感。
郡主問我:「你師父這些年過得如何?」
我遲疑道:「尚可。」
公主沉默半晌:「你們住在哪兒?」
我猶豫了一瞬:「青山斷崖下,皇陵背面。」
郡主烹茶的手一頓,忽地偏頭抹了下眼角。
「是那兒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她往我面前倒了杯茶,自己也捧著杯熱茶。
茶香裊裊,熱氣將她的目光拉遠,連帶著回憶也變得綿長。
半晌后,她看向我,目光一寸寸描過我的眉眼,釋然一笑,道:「你這孩子至純至善,不怪兩個苦命人都待你如珍寶。」
我雖不解,卻還是羞澀地笑了笑。
她瞥了地上的琴一眼,又問我:「你師父平日里都教你什麼?」
我想了想:「除卻醫理,琴棋書畫皆有涉及,只是我資質平庸,只琴藝方面比較擅長。」
她點了點頭,淡淡道:「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卻忽然問我:「我若收你做義女,你可愿意?」
我捧茶的手一頓,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她笑著道:「我知道你爹娘待你苛責,我也恰好缺一個女兒。」
「你師父教你修身養性,我便教你安身立命。」
「我不與她搶,你只需喚我一聲『干娘』便是。」
21
我一身恍惚地離開郡主府。
師父早已回了青山,蕭衡將我拽進馬車里。
我愣愣地看著他:「郡主說要收我做義女。」
他眼都沒抬一下,口中道:「這不是應該的麼?你這麼好,那是她有眼光。」
我一臉詫異地看著他:「你吃錯藥了?」
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想到這,我不由得問他:「你與屬下應酬,可去過紅樓?」
他忽地一笑:「怎麼,阿凝醋了?」
「你真去過?」
「沒有。」
他打死不承認,我再三詢問。
他從馬車里翻出一本話本子,我疑惑地看了兩眼,膩味死了。
分明都是女兒家愛看的甜言蜜語。
看我嫌棄,他有些不服氣。
「我有一表兄,用過之后,效果還不錯。」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道那姐姐沒像我見過蕭衡殺人的狠厲模樣。
當初皇陵里欺負他的宮女太監,全被他扒皮抽筋,生生折磨至死。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他從哪里得來的話本子。
我想他八成是會直接搶。
我也不知道,這不是他搶的,是從他同窗好友的書肆里順走的。
他將我送到小院外,我到底沒忍住問他一句:「還順利麼?」
他沉默半晌,道:「國公夫人帶著丟了眼睛的沈聿求到宮里,皇上將冬日賑災的事派給了太子,有意讓他與四皇子再斗一斗。」
我看著他:「你別受傷。」
他動了動唇,似想說什麼,只深深地凝望我一眼,然后轉身離開。
我收回目光,轉身進到小院。
里面卻空無一人,直到夜色濃郁,我忍不住尋出去。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斷崖下火光明滅。
我踱著步子,看到那抹背影,喚了聲「師父」。
朦朧間,鬼燈一線,露出桃花面。
師父回頭望來,目光似水,竟穿了身桃色酥裙。
她隨即向我走來,牽著我的手,口中道:「走,我們回家。」
鼻尖似傳來香灰之味,可我什麼也沒說。
師父從不準我過問她以前的事。
22
那夜一過,師父又換回了青衣。
我這才想起,昨日蕭衡也罕見地著了身青衣。
他平日偏愛白袍、緋衣,卻不喜青衣。
我忐忑地告訴師父,郡主要收我做義女。
她表情淡淡,只說讓我跟著郡主好好學本事。
她就守著這方小院,等我回來。
我心里不舍,卻只能應好,道有時間便來看她,卻沒想到,郡主尤其嚴苛。
我從小院離開,郡主便命人到徐府去接我。
半日間,整個京城就傳遍了郡主收我做義女的事。
連帶著我在賞菊宴上以一曲博得那句「有書渝公子風范」的話也眾人皆知。
我也是那時才知,書渝公子是上任首輔的小孫女,是曾經當之無愧的第一才女。
一時間,那些貴女夫人的拜帖都送到了郡主府。
厚厚的一摞,不重,很輕,似蒲柳,也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