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罕見地沒再為他說話。
師父一直不喜歡蕭衡,甚至曾一度阻止我去見他。
只一次,我瞞著她半夜去送東西,險些跌落山崖。
自那之后,她不再阻攔,允我白日去,甚至還會制些藥丸讓我送上去。
而她自己,從不肯踏進那片皇陵。
除了我被嚇暈的那一次。
送了三年饅頭后,蕭衡被放了出來,卻沒了蹤跡。
看我難過,師父輕諷:「心軟如何?養了個白眼狼。」
再次相遇,他已經身量拔高,長成了如玉少年郎,卻因偷習禁術,全身經脈將斷。
我懇求師父,救他一命。
師父到底不忍,為他施針療傷,祛除體內余毒,卻讓蕭衡發誓,他那些深仇舊怨絕不會牽扯到我們。
因此,蕭衡極少在我面前提及他的事。
十余年,外面不知被他布了多少暗衛。
院內一派祥和,院外血流成河。
迫不得已時,他也練就了一臉云淡風輕取人性命的本事,美其名曰:「總不能讓阿凝嚇到不是?」
我和師父齊齊在心里暗罵一聲「瘋子」。
即便同桌吃飯,師父也甚少對他有好臉色。
外祖母去世前,給我定下與國公府的親事。
師父道那是個龍潭虎穴,不是個好歸處。
而蕭衡,只會偶爾將目光深深地落在我身上。
我在等他開口,他亦在等我退婚。
但是,都沒有。
若不是沈聿上門退婚,我也不知我們會走到哪一步。
15
幾日后,師父突然說要帶我去給一個貴人上門看診。
我一路幾次想問,可師父卻諱莫如深。
直到站在郡主府門前,我才嚇了一跳。
嘉榮郡主乃是先帝侄女,端王獨女,自出生起便集萬千寵愛。
夫君是當朝榜眼,而她更是文韜武略,皆有涉及。
她是京中世家貴女的典范,也是沈聿口中的妻子該有的模樣。
我沒想到,師父要看診的貴人竟是她。
門口的侍衛通傳一聲,一個老管事親自出來相迎。
師父挑起幕籬一角,他打眼一看,忙彎腰行了一禮。
郡主府寬闊不已,亭臺假榭錯落有致,看得出其主人是用心打理的。
老管事一路將我們迎到花廳。
進了廳中,師父就摘了幕籬。
里面的端莊婦人抬頭看來,她與我母親年紀相似,只是更豐腴些。
師父帶著我上前見禮。
她似恍惚一瞬,眼中動容,握著師父的手。
「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不過兩秒,師父收回了手。
「我今日帶徒弟來給您看診。」
郡主看我一眼,口中驚訝:「沒想到你如今竟收了徒弟。」
我悄悄挺直了脊背,可不能讓師父丟臉。
師父對我道:「阿凝,你為郡主號脈。」
又對郡主解釋道:「這是我徒弟,徐尚書家徐幼凝。」
她面帶困惑,一旁的老嬤嬤上前耳語了幾句。
我大抵能猜到嬤嬤說了什麼,無非是我被國公府退婚的事。
只拿出軟枕,在郡主詫異的目光中搭上她手腕。
「郡主之脈弦數有力,您近日可有頭暈、口苦、急躁易怒之癥?」
她點了點頭,隱隱有些緊張,我又看了眼她的面貌。
「觀您面紅、目赤、苔黃,這當是肝火旺盛。」
說完,我又看了眼師父。
這種小毛病,普通大夫也能看出,為何師父還要特意上門?
16
郡主也疑惑地看向師父。
師父抿了口茶,直言道:「三皇子被禁,太子失勢,四皇子和陛下斗得如火如荼。
」
「料想郡主也不能安歇,肝火旺實屬正常。」
郡主看了左右一眼,待丫鬟全都退下,平靜道:「只是四皇子麼?恐怕你忘了一個人。」
師父仍舊沒說話,我卻聽得心驚。
郡主的目光忽然望過來,仔細打量我一眼。
口中問師父:「是因為這個丫頭?」
師父終于放下茶杯,重新戴起幕籬。
「是,也不是。」
郡主看著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眸中一痛。
嗓音有些顫:「你到底還是不能釋懷。」
直到走出郡主府,我還是十分困惑。
這一趟比起看診更像故人敘舊。
可似乎也沒說什麼。
出了郡主府,師父帶著我往城西而去。
路過幾處舊邸,曾經的程王府、齊將軍府,就連溫首輔家的宅邸都在這一片。
經過溫家門前,師父腳步頓了頓。
她隔著幕籬看向眼前荒敗的庭院,問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猶豫一瞬:「人走茶涼,寸草不生。」
她繼續邁步向前:「這些都是牽扯進皇家紛爭的下場,一舉一動,連帶著全府,全族的人都要一起遭殃。」
直到遠遠看見徐府門楣,師父才笑了下。
「我忘了,你爹雖然不是個東西,保命卻厲害得很。」
「你進去吧,這幾日多習琴藝,我想一個人靜靜。」
我雖不舍,還是聽了師父的話。
若再待幾日,怕我爹就會命人去查了。
回了府中,也無人擾我,我翻出琴譜來看。
師父說我雖醫理一般,但琴藝尚可深造。
京中風聲鶴唳,幾個皇子斗得如火如荼。
就連蕭衡都沒空翻墻找我。
17
半月后,郡主府竟送來請柬,邀我參加嘉榮郡主舉辦的賞菊宴。
時已至深秋,不想郡主突然來了興致。
娘親命人傳話,讓我帶著姐姐一起去。
來傳話的下人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我也無意為難她,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