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又嫁給了我,再怎麼著,我都應該給她留個孩子。
有了孩子,她在這偌大的侯府里也算是有了個盼頭。
可讓我意外的是,她拒絕了我。
本以為她是嫌我,誰料她一開口就說:「我娘說了,你身子要仔細養著,等養好了,咱們就要娃娃。」
她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認真。
我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問:「那你要怎麼養我?」
一說到這個,她就兩眼放光,「我會種菜,會養小雞小鴨!我娘說了,老母雞燉的湯最是滋補,明日我就抓小雞兒去!
「回頭小雞養大了,都給你吃!」
說完這話,她又補充了一句,「母雞下的蛋兒也給你吃!」
那一晚,她與我說了很多很多。
比如小雞要怎麼養、地要怎麼翻、菜要怎麼種、雞要怎麼燉才好吃。
她那麼健談,一點都不傻。
紅蓮對我是真的極好。
好到我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有什麼好吃的,她頭一個惦記的就是我。
去外頭參加宴會回來,她也會與我說遇到的人、遇見的事兒。
有時候翻地翻出了幾條豬兒蟲,她也會興高采烈地與我分享。
漸漸地,我覺得我離不開她了。
與她成親之前,我是早就做好了死去的準備的。
可如今,我不想死了。
不,準確一點來說,我是不舍得死了。
紅蓮滿心滿眼都是我,我怎麼能丟下她?
我得活下去。
于是我去了江南治病。
那一次,是我與紅蓮成親以后的第一次分別。
也是她第一次救我性命。
2
從江南回來沒多久,我就染了時疫。
紅蓮挺著大肚子,不分晝夜地照顧我。
那時我已經撐不住了,又怕累著她,便有些泄氣,不愿意吃藥,她卻與我發了脾氣:「你不聽話!該打!」
這是她頭一回與我發脾氣。
兩只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
我看著她的肚子,猶豫了半晌,終究是端起了藥碗。
連著幾日,我都老老實實地吃藥,哪怕吃了就吐,但也不敢不吃。
可紅蓮還是不愛搭理我。
但該煎的藥,她一碗都沒少。
短短幾日,她也憔悴了不少。
有時半夜醒來看著她為我擦汗、煎藥,我就害怕。
不是怕她累著,我是怕我熬不過這一劫。
若我死了,她一個人要怎麼過下去?
于是我咬著牙,藥再難吃也一碗一碗地喝下去。
紅蓮也陪著我一天一天地熬。
等太醫再來時,我已經吊住了這一口氣。
活下去的希望不是很大,但起碼不至于立刻死掉。
那一晚睡得迷迷糊糊時,我聽到紅蓮坐在我床前哭。
她聲音低低的,手還捏著我的衣袖:「阿宴,你要活咧,你要是死了,我害怕。」
成親都快兩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紅蓮說害怕。
我睜開眼睛,將她拉到了懷里:「莫怕,我死不了。」
又過了幾日,皇后與公主都被送了過來,紅蓮顫抖著問我:「她是皇后咧,若我治死了她,那可怎麼辦?」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頰:「不怕,若出事了,我給你擔著。」
于是她用大半的雞鴨當實驗對象,救回了皇后與公主,也救了大半個侯府,更救了大半的百姓。
時疫一戰,她給自己掙了個三品誥命,也得了滿城貴胄的尊重。
這一年,是她第二次救我性命。
3
我入朝為官沒幾年,西北、西南大旱,兩地的藩王趁亂起兵。
圣上派了不少重臣過去鎮壓、賑災,其中就有我與父親。
兵亂當頭,父親險些喪命,我撲過去為父親擋了兩刀,奄奄一息。
我負傷那一夜,紅蓮就做了噩夢,夢到我渾身是血。
聽小弟說,她第二日就進宮,求圣上救我。
圣上不許她一個婦人冒險,她便去求皇后。
也不知她在皇后殿內磕了多少個頭,我只知,她風塵仆仆地趕到我面前時,我身上的兩處傷都已經起膿生蛆了。
她一邊哭,一邊往我嘴里塞兒子用過的磨牙棒,紅著眼用刀給我去除傷口上的膿與蛆。
好不容易將傷口清理好,上了藥,她才放聲大哭。
且這一哭,就暈了過去。
再醒來,她就跟沒事兒人一樣給我上藥、換藥。
我好一些了,她又忙著前頭的伙夫洗菜燒飯。
那陣子,軍營里到處都是傷兵,到處都有逃難的百姓。
營帳外頭,還有饑腸轆轆的豺狼盯著。
但她從沒退縮過一步。
她說:「你是我男人,就算是要死,我也陪你一塊死。」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堅定得很,哪里像是一出生就腦子不好使的。
等我大好,兩個藩王也被幾位將軍抓著回京了。
我們跟在大部隊后頭,慢慢悠悠地往京城趕。
我問她:「紅蓮,你有沒有后悔過嫁給我?」
我一直都覺得,若不是嫁給了我,她壓根不用日日擔驚受怕,也不用受人冷嘲熱諷。
畢竟我陪著她回過幾次娘家。
那村子里的人都很和善,見了她都笑瞇瞇的,從來就沒有人笑話過她。
問出那話后,我有些緊張。
我知道她在侯府過得并不如從前快樂。
但她的回答讓我愣了許久。
她說:「剛嫁過來的時候,我怕的。
我怕你嫌棄我傻,也怕你嫌我笨。
「那些小姐見了我都捂著嘴笑,她們以為我不知道她們在笑什麼,但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