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為了護父親,挨了兩刀,且這兩刀都險些傷到了心臟。
西北那麼遠,我們收到信兒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后了。
現下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
為此,紅蓮頭一回穿上冠服,進了宮。
她要去西北。
圣上哪里愿讓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便命皇后送她出宮。
可紅蓮跪在了皇后跟前:「皇后娘娘,求求您讓臣婦去西北。臣婦夫君快死了,臣婦要去見見他。
「就算他死在了西北,臣婦也要親自帶他回家。皇后娘娘,求求您了!」
她一邊說一邊磕頭,每一下都磕得那麼重。
皇后見了,都忍不住掉淚。
住在安遠侯府的那一年,皇后早就知道紅蓮是個不懂規矩的。
可如今,她為了去西北見夫君,什麼規矩都學齊了。
她甚至能想得到紅蓮進宮之前是怎麼練習行禮、怎麼翻來覆去地背誦這兩句話的。
皇后到底是不忍心。
她親自帶著紅蓮去見了圣上,出宮當天晚上,紅蓮就踏上了去西北的路。
15
兩位藩王私自開了銀礦,養了兵馬,手下精銳過萬。
加上將軍們對地形不大熟悉,因此這一仗,打得甚是艱難。
紅蓮到西北的時候,將軍們才堪堪地拿下藩王一個精銳部隊。
而這時,大哥已經連床都起不來了。
好幾位大夫都說,大哥是能熬一日算一日。
戰場上日日都有受傷的將士,他們也得緊著將士們,便給紅蓮留了一些藥,就往前頭去了。
人人都說紅蓮傻,可她一下就明白了大夫們的意思。
可她從不放棄,日日為大哥去除傷口上的膿與蛆。
她怕大哥疼,便從包袱里翻出了侄兒用過的磨牙棒,塞到了大哥嘴里。
「咬著些,要疼好久咧!」
說罷,她就動刀了。
時疫來時,她將大哥當發瘟雞來治。
如今,她也當大哥是淘氣得到處上樹,最后摔斷了腿或翅膀的殘雞殘鴨來對待。
等膿去干凈了,她再給大哥敷藥。
就這麼如此反復了七八日,大哥的傷總算愈合了些。
傷勢好了些,胃口也就跟著好了起來。
這日傍晚,紅蓮聽得大哥肚子「咕嚕咕嚕」響,她立刻就將帶來的肉干拿了出來,給大哥燉了吃。
大哥傷勢大好的那一天,兩位藩王連連敗退。
父親高興地吃了兩大碗的稀粥,他說:「他們這一退,我們必定能贏!要不了三個月,我們怕是就能回京了!」
可父親忘了,這一仗朝廷是打贏了,可旱災還在繼續。
西北、西南已經連著半年沒下過雨了。
這兩個地區的百姓,今年顆粒無收不說,還遇上了戰事。
朝廷過半的官員趕了過來幫忙,都搞不定這攤子事兒。
不過紅蓮不慌了。
大哥傷還沒好時,她就寸步不離地照顧大哥。
后來大哥去前頭幫忙了,她就留在后方給大家伙做飯、洗衣,安撫那些因戰禍沒了家的婦孺老人。
兩口子就這麼「分工合作」,一直到過了年,開了春,他們才跟著大部隊回京。
回京的路上,大哥一手握著侄兒的磨牙棒,一手握著紅蓮,心里滿滿當當的。
他與紅蓮說:「紅蓮,你知道麼,其實你不止救了我三次。」
紅蓮有些不明白:「怎的不止三次?」
「若不是你嫁給了我,我早就死了,那是你第一次救我。
」大哥說,「時疫是第二次,如今便是第三次。」
「你說不止三次,那還有呢?」
大哥笑了笑,沒跟她說下去。
他只強調,若不是紅蓮,他早就下閻王殿了。
可紅蓮從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功勞,她說:「我娘說了,要養好你咧。」
就那麼一句話,鬧時疫時,人人怕死,她不怕,大著肚子都要守在大哥身邊。
西北、西南亂時,人人都恨不得留在京城過安穩日子,可她偏不。
她小小一個,就這麼去了西北,將大哥從閻王殿里撈了回來。
我清楚地記得,他們仨兒回侯府的那日,母親牽著侄兒,又哭又笑,父親眼里也泛著淚光。
16
我十七歲這一年,父親病倒了。
他拖著病重的身子入了宮,請了圣旨,將爵位傳給了大哥。
大哥襲爵的那一日,他與紅蓮說:「我們宋家能有今日,除了仰仗列祖列宗,還得多謝你。
「若不是當年你救了皇后與公主,還救了天下百姓,我們安遠侯府不可能如此得陛下重用。」
說到這里,他又看向大哥:「如今,侯府的擔子就完全交給你了。我這把老骨頭,能活一日,就算是閻王爺賞臉一日。
「日后你必須照顧好紅蓮,照顧好你母親。」
說罷,他又叫了我過去:「二郎,你也大了,不論你從文還是從武,父親都是放心的。只一點,將來你的親事,必須讓你嫂嫂拿主意。」
紅蓮于我來說,是嫂嫂,是摯友,但也長嫂如母。
我的親事交給她拿主意,我沒有一點意見,母親也同意。
母親說:「你嫂嫂雖沒讀過什麼書,但心地純善,看人也自有她的一套。她選的,必定不差。
」
父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為了讓他寬心,紅蓮立馬就張羅起我的親事來。
她與母親一起去了沛國公府,尋他們家的大娘子商議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