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她問母親要了五百兩。
母親給了錢,才問她原因:「要這麼多的銀錢做甚?」
「慌,心里慌。」紅蓮捏著那五百兩的銀票,說話都有些哆嗦,「我娘說了,要多種地,多養雞鴨,不然過不去咧。」
前幾日大哥見紅蓮吃不好、睡不好,便特地向圣上告了假,陪著她回娘家住了幾日。
母親也聽說了朝廷現在在做各種準備,但她沒想到,在地里討生活的親家也有這樣的遠見。
雖說紅蓮說的這些只能保小家,但尋常百姓能在危急關頭保護好自己,不給朝廷添亂,這就已經很難得了。
于是這一個月,母親都陪著紅蓮置辦東西。
她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了好些上等的水田。
又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了不少的小雞、小鴨、小鵝。
她甚至還往家里的兩個荷花池里放了魚苗,又央著父親尋了人來在后院多打了兩口井。
除此以外,大哥還讓人給她收拾了兩塊地出來,專門給她種菜、種草藥。
好不容易將這些都忙活好,京城就開始天天下雨了。
準確一點來說,不光是京城,應該是大半個昭國都在下雨。
且這雨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下得久。
文武百官日日早出晚歸,紅蓮也忙著給家里的菜地搭棚子。
此時的我已經有十一歲了,在鄉下的話,算得上半個勞動力。
于是我跟在紅蓮身邊,忙前忙后。
好不容易熬到了五月上旬,父親說,江南一帶大多都遇到了洪澇。
有些嚴重的地方,甚至是一個月就遇上了三次。
許多莊稼都被水淹了,老百姓的屋子也被洪水推走了不少。
此時六部尚書都趕往了江南,賑災的賑災,重建的重建。
文武百官,沒有一個是悠閑的。
大哥與父親也被派去了華南,一去就是大半個月。
母親與我都很是擔心,可紅蓮卻鎮定自若。
見她這般,我有些好奇地問她:「紅蓮,大哥都走了這麼多天了,你不想大哥嗎?」
紅蓮看了看天,半晌才說:「雨要停了。」
果真,這雨就在兩日后徹底停了。
此后,就是連著大半個月的晴天。
為此,母親對紅蓮很是佩服:「紅蓮,你小小年紀,怎的就如那些老把式一樣,抬頭看看天就能看出來什麼時候要下雨,什麼時候不下雨呢?」
紅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姥姥教的咧。」
那一刻,我很想見見紅蓮的姥姥。
紅蓮是她教出來的,都如此厲害,那姥姥本人豈不是更加厲害?
14
父親與大哥從華南回來,人就瘦了一大圈。
紅蓮變著法兒地給他們做了半個月好吃的,才將他們養好了些。
此時正值六月,天兒本身就熱,加上已經有大半個月不曾下雨,到處都跟蒸籠似的。
家里荷花池里的水也少了許多。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紅蓮為何要讓父親尋人在后院多打了兩口井。
許是幾個月之前,她就已經料到洪澇之后,會有大旱?
我有些慌,可紅蓮這一次卻比幾個月前鎮定得多。
地里的莊稼一熟,她立刻就帶著人收了回來。
連著曬上幾日,便都干透了。
糧食歸倉那一日,她親自下荷花池抓了好幾條肥魚,給大家伙做了一頓全魚宴。
吃了全魚宴沒幾日,父親與大哥就進了宮,好幾日都沒回來。
母親擔心,紅蓮也日日抱著侄兒站在大門口等。
入夜時,父親與大哥這才回來的。
她抱著侄兒撲到大哥懷里,滿臉都是擔憂:「阿宴,怎的了?」
「西南、西北大旱,圣上要派我們去西南。」大哥說,「紅蓮,這一走,我怕是要明年才能回來。」
紅蓮聽得這話,低著頭,半晌都沒吭聲。
等再抬頭時,她臉上都是淚水。
她哽咽著說:「你說過不丟下我的。」
大哥緊緊抱著她,也有些哽咽:「西北危險,你不能去。放心,我一定會回來。」
這一趟去西南、西北的官員很多,英國公去了,沛國公也去了。
一并去的,還有朝中幾位戰功赫赫的大將軍。
我年紀雖小,但也看出來這一次旱災,遠比先前的洪澇嚴重得多。
又或者,不單單是旱災那麼簡單。
畢竟若只是旱災,那幾位大將軍沒必要帶著兵馬一并過去。
許是那邊出亂子了。
我猜測了許多,但一句都不敢與紅蓮說。
我怕她知道以后,會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
可就算我不說,她也擔心得很。
自從大哥一走,她吃得少了,發呆的時間也比從前長了。
短短半個月,她就瘦了一圈。
七月底的一天夜里,她突然披頭散發地沖到了母親的院子里:「阿宴!血!阿宴!血!」
她像是受到了驚嚇,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個字。
跟在她身后的嬤嬤給她解釋:「夫人,少夫人是做了噩夢,夢見世子遇險了!」
母親一聽,立刻就叫人給父親寫信。
因為她知道,紅蓮與大哥夫妻同心,若不是大哥出了什麼事兒,紅蓮是不會這麼驚惶失措的。
事實證明,紅蓮的預感一點都沒錯。
西北、西南兩地的藩王趁著大旱帶兵起亂,還挾持了不少朝廷重臣,用以威脅那幾位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