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崽兒大了,都給他吃,身子就好了。」
母親愣了一下:「你養這些雞鴨,就是為了給阿宴補身子?」
紅蓮的注意力依舊在那些小雞身上。
但她點了點頭。
3
紅蓮對大哥的確很好。
她知道大哥愛干凈,所以一天擦大哥的書案三遍。
她種的菜,也是先給大哥吃。
老母雞下的蛋兒,她也攢著。
攢夠了二十個,就開始變著法兒給大哥做。
或煎、或蒸、或炒,日日不重樣。
她還不許大哥吃人參、鹿茸,每每大夫來勸,她就梗著脖子跟大夫吵。
「毒著咧,不吃!」
「哎呀!世子身子虛弱得很,若沒這些滋補的吊著,不行的!」
「就是不吃!你走!都走!」
那幾個老大夫氣得直跺腳,最后只能去找大哥。
可大哥也愿意聽她的。
她說不吃,他就一口都不吃。
除此以外,她還每日拉著大哥坐在她菜地跟前曬太陽。
有時候我偷溜過去了,就看到大哥坐在那兒看她翻地。
見我來了,她就照例給我摘一朵荷葉,唯恐日頭曬著我。
可一個夏天過去了,我從未見她給大哥遮陽。
入了秋,大哥就不能光坐在菜地跟前看她干活了。
她不知從哪兒弄了另外一把鋤頭,叫大哥也脫了鞋襪去翻地。
大哥沒拒絕,父親、母親事后得知此事,也沒阻攔。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大夫都說大哥斷不得人參、鹿茸,可他都已經好幾個月不吃了,身子卻沒變差。
沒變差不說,氣色還好了不少。
母親見了,很是歡喜。
她與父親說:「多虧你攔著了我,不叫我插手他們夫妻倆的事兒。你瞧瞧,他們現在多好。」
沒等父親接話,她又說:「原本我還有些擔心阿宴會嫌棄她的出身,也怕她嫌棄我們阿宴身體差。
誰承想,他們倆還真能過到一塊去。
「只要他們兩口子能好好的,我這心呀,就踏實多了。」
「都與你說了,紅蓮的八字很適合阿宴。」父親摸了摸胡須,沒再多說什麼。
4
入了冬,天就漸漸冷了。
紅蓮的菜地早就空蕩蕩的,雞鴨鵝也都被她趕進了雞圈。
只有太陽大的時候,她才放它們出來撿地上的東西吃。
不種地了,她時間就多了,開始在大哥書房里翻這個、看那個。
大哥最不喜歡人進他書房了,就算是父親,也不行。
可紅蓮在里頭東摸摸、西碰碰的,他也不生氣。
他還親自教紅蓮寫字。
只是她的字著實太難看了。
用小七的話來說,那些剛孵出來的小雞兒在紙上跑兩趟,最后出來的筆畫都要比她寫的工整些。
小七并非笑話她,有時他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小小年紀就跟先生似的,拿著毛筆一筆一畫地教她寫。
倒是外頭的人,每每在宴會上見了她,總要過來打趣幾句。
有問她娘家今年地里產出幾何的,也有問她養的雞鴨可有被大雪凍死的,有些人更是直接問她,這侯府大娘子當得可高興……
他們問這些話的時候,眼底里都是戲謔。
我趕忙將她護在身后,只是沒等我開腔,她就一句一句地答了。
「去年光景好,我們家的糧食比往年要多一些。
「雞鴨都好呢,雪是大了些,但我修了雞圈,雞圈里有很多干草,凍不著它們。
「只是這大娘子不好當,我不懂規矩,也不會琴棋書畫。每次出來,都怕給侯府添麻煩,也怕你們笑話我呢……」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是認真,壓根就沒有別的意思。
那些問話的人聽了,一個個臉上訕訕的,最后都尋了借口散開。
回府的路上,她有些局促地問我:「我是不是給家里丟臉了?」
我果斷地搖頭:「才沒有!紅蓮可厲害了,滿場的官眷,就你會種地會養雞鴨!她們都不如你!」
「沒給家里丟人就好。」她說著就長舒了一口氣。
可從這一日開始,原本每日只寫一個時辰大字的她,也加練到兩個時辰。
那時我就覺得,紅蓮一點也不傻。
她可聰明了。
到了來年開春,她的字不再像吃多酒到處亂躺的雞,起碼是能站起來的了。
她還問我與小七,請個教琴棋書畫的先生要多少銀子,她想學,但錢不夠,得多種些東西,賣了好攢錢請先生。
小七看了看她那雙常年干活的手,為難地說:「嫂嫂,要不不學了吧?」
我也覺得紅蓮學這個不合適。
她這雙手,可以翻地,可以喂雞鴨,也可以燒菜,就是無法撥弄琴弦。
但她不死心。
大哥見她想學,便手把手地教。
這一教,就從春節教到了四月,最后她的琴聲還是處于能要人性命的階段。
畫畫就更不用說了,每次她讓我看她的畫作,我連蒙帶猜半日,都猜不出個準兒。
下棋也一樣。
我與小七陪著她下了幾個月,她最后還是喜歡將棋子放在四方格里頭。
漸漸地,她收了學琴棋書畫的心,只一心練字,外加搗鼓她那院子。
只是還沒入夏,母親就不許她扛著鋤頭到處跑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她肚子里有小娃娃了。
5
紅蓮懷孕,最高興的就是大哥。
原本這一年多來,他與紅蓮基本上就是日日都湊在一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