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抬起頭顱,離開,獨自一人走出了亭廊。
深夜里,霖暮依舊在廢殿的小屋里等我。
他拿出一張軍事圖,要同我分析如今的戰局。
我將那幅圖收起來,手臂繞在他的脖頸,嬌媚地撒嬌:「霖暮,今夜我們不談這些,好不好?」
他身子僵了一瞬,很快又將我摟入懷中,溫柔地問:「嘉敏,你怎麼了?」
我仰著頭,去尋他的唇,去解他的衣袍,撫摸他精壯肌肉,寬肩,指尖滑到窄腰處,向下……
霖暮反握住我的指尖,溫柔低聲道:「嘉敏,這里不行。」
我低聲笑起來,嬌媚的,咯咯笑著,一直不止……
霖暮蹙著眉,不解地看著我:「嘉敏,你怎麼了?」
我的指尖掙脫出他的手,眼神嫌惡,俯身在他耳邊說:「霖暮,你真是太讓我惡心了。」
他的臉色瞬間陰郁,手指緊緊捏住我的下顎,聲音極緩,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真讓我惡心。」
霖暮坐在床榻上,凌厲的眸,審視著我。
我仰頭,笑著:「霖暮,可惜你不能真正品嘗男女情事的滋味?那事真讓人飄飄欲仙,樂不可言呢。」
他的眉擰著,眸里帶著殺意:「嘉敏,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說,我勾引了梁王的庶子錦文,就在春日宴后,借著酒意,在假山里……」
還未等我說完,霖暮瘋了一般,他一手將我拽起,撕開了我的外袍,涼意覆到裸露的肌膚上,卻被灼熱的唇瞬間驅散……
他的手腕微微用力,他熟悉我身體的敏感點,知道怎麼最快讓我動情。
他吻我的耳垂,低聲提醒我:「嘉敏,我們之間是有約定的。」
我輕蹙眉,埋在他發絲里的手指骨節屈起,在水霧的視線里,咬著唇,倔強地回他:
「什麼約定?不過是一場互利的交易而已,撕毀了,再與旁人立一份便是。
「霖暮,一開始你就不是我最好的盟友,現在,有了錦文,你就更不是了。」
霖暮僵住了,眸色黑得沉郁,他翻身下床,面色陰沉地看著此時不堪又凌亂的我。
他的聲線喑啞低沉,像是從地獄中傳來:「嘉敏,我與你已相識五年,如今,竟突然發現,自己好似并不了解你。」
7
霖暮推門而出,一股子邪風吹滅了木桌子上那僅有的紅燭。
我摸著黑,穿過長廊,去主屋的木柜子里拿蠟燭。
宮道長闊,夜風冰冷入骨,冷得我直打哆嗦,這樣的感覺很久都未曾有過了。
無邊無際的黑暗,望不到頭的孤寂。
所有人都懼怕這座廢殿,不敢靠近,可鮮少有人知道,我曾與那個被冤死的宮女在這萱華殿內,待了整整七年。
她叫紅梅,是我母妃瑩嬪的陪嫁丫鬟,是個啞女。
可她也并非進宮時便是啞巴,我還記得我尚是稚童時,她在我床榻邊唱小曲哄我入睡,發出的嗓音,婉轉悠揚……
可就在某個如今日一般漆黑的夜里,她掙扎著回到寢殿,帶著一身的血污,披頭散發,被人割去了舌頭,倒在了我的腳下。
那一日后,我再未見過我的母妃瑩嬪,而她,成了啞巴。
宮中傳言,我的母親與戲子私奔離宮,臨行前,毒啞了自己的貼身侍女,怕她暴露行蹤。
謠言俞傳俞烈,甚至有人編排,我并非父皇的親生骨肉。
一夜之間,我在這紅墻瓦格之中失去了所有倚靠,白日里尚且可讀書習字讓自己心靜,可一到黑夜里,我便抑制不住情緒,心臟揪著疼,夜靜的可怕,也漫長的可怕。
疾苦的環境,身體的折磨,尚可以忍受……可無邊的困頓與孤寂將我整個人都淹沒,拖入深淵。
在無數次夢魘里,我總能見到紅梅那一晚無助又可怖的模樣,血珠子從她的額頭滑落到眼角,又滑落到嘴角,脖頸,肩頭……
可我清楚的知道,紅梅那日滿身的,腥氣撲鼻的血污,并不全然是她的。
母妃失蹤不久后,宮女們一個個托人打點,投靠了其他宮的主子,最后,偌大的萱華殿內就只剩下尚且還年幼的我和紅梅。
父皇膝下無子,四個女兒又丟失一女于民間,我是當朝二公主,本應享盡榮華,卻在冷清清的宮殿內與一啞巴宮女守在此處七年。
所有人都以為我這個被父皇遺棄的二公主會在此處了卻殘生,卻未曾想,在我及笄那年,紅梅突然上了吊,就在院中那棵孤零零的梅樹上,那日大雪紛飛,整棵樹綴滿了雪,白茫茫一片,唯有一截紅綾掛在枝頭。
我忘記我是怎麼被接出這廢殿的,只聽宮人們說,當時我站在那棵梅樹下,一動不動,目光淡漠疏離。
他們說,我是怪物,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母妃走的時候,一點沒哭,紅梅死得凄慘又莫名,還是像個木頭人一樣。
母妃走了,紅梅走了,偌大的宮闈里更沒有人會陪著我,疼惜我,護著我了。
我費盡心機討好父皇,可卻換不回他一絲垂簾,我知曉,無論他信或者不信,那些流言蜚語對至高無上的帝王權力是挑釁。
無人庇佑的我,如同螻蟻。
那日從太和殿出來,殿外風雪不斷,絲絲縷縷的悲涼將我裹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