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只是利用了父皇的仁慈之心。
他花銀子買通了父皇身邊信任的宦官,借旁人的口,告訴父皇,二公主聽聞陛下最近胃寒,于是冒著風雪每日送甜羹,還為此燙傷了手。
當父皇看到我的指腹處紅腫潰爛,他蹙了蹙眉,叫來太醫為我診治。
我立即柔聲說:「兒臣傷口不打緊,父皇趁熱喝了這碗甜羹,我在里面加了少許小米,有益養胃。」
父皇雖面色還是如往常般無悲無喜,眉眼卻舒展開來,端起了桌前那碗熱氣騰騰的圓子羹。
隨后,讓我留下,與他一同用膳。
這是父皇第一次與我單獨同食,我拿著調羹的手竟顫抖不止,一聲清脆聲,調羹落地。
我慌亂的看著腳底碎片。
守在一旁的霖暮立即上前撿拾,并道:「恭賀陛下,調羹意外斷裂,預兆平安榮華之運,是大吉。」
父皇向來迷信風水與占卜術,聽聞此話,并未責怪我,反而面露喜色。
……
走出太和殿,我笑著望向霖暮:「你做得很好,想要什麼賞賜?」
他勾唇,低聲說:「這只是奴才送給二公主的投名狀。」
「投名狀?」
他笑了笑,將我發紅的指包裹在他寬厚的手掌之中,聲線陰郁:「二公主想當女帝嗎?奴才想助您一臂之力,為你籌謀。」
「大膽。」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他怎麼敢就這樣輕飄飄就說出口?
雖然……我自己都不敢承認,這是埋伏在我心底深處最瘋狂的欲望。
我想要抽回手,卻反而被他握緊,他打開手掌,撫摸我指腹處的傷口,道:「二公主真聰明,奴才稍稍點撥,便懂了。」
我盯著指腹處潰爛的傷口,那里原本只有一道輕微的紅痕,我往上面澆了一杯滾水。
霖暮垂下眸,死死盯著我:「二公主,你在這深宮孤立無援,無人可依,若想成大事,你需要我。」
我眼睫顫了顫,笑了:「就算我真有奪嫡之心,我為何要選一個小宦官幫我?」
霖暮揚起眉,道:「二公主,你又錯了,不是你選了我,而是我選了你。我替我霖氏一族選了一個同謀。」
我怔怔望著眼前之人。
霖氏霖暮,曾是皇城內有名的少年奇才,十三歲便協助身為刑部尚書的父親霖治參與刑事案件的處理,本可成為未來朝中棟梁。
卻在一樁大案中,私自放走殺死十五人的惡賊秦隼,本應判處死刑,父皇感念霖氏一族世代為我朝貢獻,便對他處以宮刑。
于是,那個筆落驚風雨的少年奇才從此成了這深宮中最卑賤的小宦官。
我曾問過霖暮,悔不悔?
他只是無聲笑了笑,答非所問道:「二公主,世人當真分得清佛陀和羅剎嗎?」
我分不清,也看不透眼前的小宦官。
可我卻莫名地選擇了相信他,只因為他說,他要與我做同謀。
在這深宮之中,我可能真是一人在黑暗中徘徊太久太久了,突然竄出來一個人,說要與我攜手。
我從此不是獨自一人,不再只是獨自一人……
5
那日后,我與霖暮常約于廢殿中。
我雖不受寵,好歹也是皇朝的二公主,我暗中幫他推舉,成為父皇身邊最信任的權宦,而他,用背后的霖家為我的女帝之爭鋪路。
一開始,只是一場交易。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們開始茍合,在清冷月光下,在荒涼廢殿內,他喚我「嘉敏」,他擁著我,吻著我,溫柔到極致地對我。
借著月光,我看清霖暮眼角尾處有一顆小痣,沾染上酒氣,微有些糜爛綺麗的紅艷,眼角小痣,據稱又名桃花痣,是顆涼薄寡情的痣。
我想,他夜夜陪著我,一次次護我,讓親弟霖素為我冒險,從來不是真正為了我。
在這深宮里,每個人都戴著偽善的面具,哪里會有什麼癡情人?
就算有,那些罕見的癡情人,決計是沒有好下場的。
可我還是想問問他,有沒有,哪怕只是一刻是真的為我動情?
窗外月色寂寥,風雪呼嘯。
我與霖暮躺在床榻上,更像是兩個瀕臨絕境的人互相擁著慰藉,取暖……
我撫著他俊秀的眉眼,為他惋惜。
我早已查明,那個秦隼只是個政權斗爭下的可憐人,一個替罪羊,硬生生被安上了惡賊的名諱。
那時候的霖暮正是少年得志之時,為不相關的人,硬生生毀了前途。
他的疼,也是我的疼,他的不甘,也是我的不甘,他的落寞,也成了我的落寞。
霖素死了,我表面波瀾不驚。
但我開始怕了,怕霖暮成為下一個霖素……
6
我沒想到霖暮的父親霖治會來找我。
他穿著朝服,雙眼紅腫,悶聲道:「二公主與霖暮的交易從此罷休,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了。」
年邁的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些年霖氏為您付出的也夠多了,我們連霖素都失去了。」
「求二公主放過霖暮,他……已經夠可憐了。」
自霖素死后,霖治一夜之間白了頭發,他一聲聲求我放過霖暮,說家族榮寵在他心中比不上自己親生兒子的安危。
他拉著我的袖口,朝我磕頭,布滿血絲的眸里盡是絕望的懇求。
我看著那張與霖暮有些相似的臉,平靜地說:「霖大人,我會如你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