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紅耳赤,呼吸急促,須臾,一個強勢地吻落在我唇上。我雙手抵在胸前,手里的破瓷片陷入掌心,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疼痛,令我失去耐心,我張開嘴咬傷他的唇。
蕭炎吻得更深,直到血腥味彌漫鼻息,他喘著氣,放開我。
「就算沒有那幅畫像,我還是會選你。」他的聲音,帶著一股殺氣。
我抹去唇邊的血珠,譏笑道:「你不能再碰我,蕭炎。」
他一愣,我繼續說:「除非你想死。」
16
正如蕭炎所說,我手無縛雞之力,何以報仇?
來北齊前,我想了個法子。小時候我生病,父親舍不得拿銀子請郎中,是母親冒雨去山里尋來草藥,她不懂醫,不敢直接喂給我。
便把草藥熬成水,讓我浸泡在里面。
我真的痊愈了,那之后很少生病。我學著母親的法子,將三種最毒的藥材研磨成粉,混合著香料,一起沐浴。
時間久了,我成了一個毒人。
毒氣會在男女歡好之時,順著汗液侵入身體。所幸我與蕭炎接觸還不夠多,否則他早已毒發身亡。
「你……」他氣惱地再次來掐我的脖子,「你覺得這樣,我就會放你走?讓你爬上九皇子的床,像取悅我一樣取悅他?」
「我不許。」他咬著牙,一字一頓。
「蕭大將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苦與我糾纏不放?」
他眼底晃出一抹狠戾的光:「信不信我把你扔進軍帳,看看與你一同來的貢女,現在是什麼下場?」
我冷冷一笑:「將軍還不知,我出身勾欄,什麼樣的污穢事我沒見過?」
「砰」的一拳砸裂了木桌,鮮血順著他的手腕汩汩流下:「留下來,我替你報仇。
」
「我憑什麼相信你?」除了顧久洲,我無人敢信。
蕭炎轉身從書柜里抽出一張圖紙,他指著紅點說:「我們在這兒。」
他又指了指南魏的都城:「不出一個月,我便能殺到這里。沒有顧久洲,南魏不過是輕輕一碰就碎的瓷瓶。」
「你們假意議和,實則……」
他眼波流轉:「攻打南魏,勢在必行。」
17
我留在了北齊軍營,那之后蕭炎再沒碰過我。他吩咐翠萍,日日看著我沐浴。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祛除我身上的毒性。
這日出浴,翠萍拿來我的寢衣,她的手頓在半空,愣了一下。
我問:「怎麼了?」
「姑娘背后的芍藥花,好像淡了些。」
我心臟一抖,在她出門之后,站在銅鏡前,扭頭看了許久。這是顧久洲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如今,連它也留不住了嗎?
記得他出征前夜,我幫他收拾行裝,忙得不可開交。他卻站在梨花樹旁,在月光下,癡癡地往我這邊看,嘴角帶著笑。
「將軍不過來看看嗎?若是到了軍營,找不到東西,可別埋怨我。」
他笑得更開,走過來說:「不會,晚辭做什麼,都合我的心意。」
我忍不住嗤笑一聲,只聽過他夸人,從未見他罵人。
只是,這樣好脾氣的人,也會在我被人當街辱罵時,露出慍色。
收拾好行裝,我們打算去買白糖糕。
不巧老板關門得早,往回走的路上,顧久洲不知去哪兒了。
我被一位老婦拽住,她指著我的鼻子對旁邊的人說:「她是個娼女,勾引我們大將軍。紅顏禍水,我見過她背后的疤,可怖得很。你最好識趣些,離大將軍遠點,若他此行打了敗仗,你就是罪人。
」
「信口雌黃。本將軍行軍打仗,見慣殺戮,未曾有看走眼的時候。晚辭她心地善良,和你口中判若兩人。若有人再造謠,休怪我不客氣。」顧久洲眼神凜冽,牽著我走出人群。
18
回到顧府,我抽回手,垂目不敢看他:「將軍,謝謝你剛剛替我說話。」
「晚辭……」他來攬我的肩膀,我后退一步。
「將軍明日要出征,早些休息。」
被他一拽,我撞進他懷里,只聽他問:「你怕什麼?」
「將軍,我一無所有,自然什麼都不怕。你不一樣,不能因為我玷污了你的名聲。」
「怎麼會?」他蹙眉。
「我這破爛的身軀,配不上你。」
「若你介意的,是你身上的疤,我有辦法。」他不容分說地拽著我往書房走。
舉起畫筆的那刻,他頓了一下,滿臉通紅:「失禮了。」
他輕輕撩開我的頭發,掀起我的衣領,在我背上作畫。筆尖觸到肌膚,那微微的癢意,一路鉆進心里。
「今日不能沾水,明日,我讓管家請盛京最好的紋師來固色,這樣你就再也沒有疤了。」
「為什麼是芍藥?」我轉身看向他。
「因為你就是芍藥。」他目光灼灼,我心撲通撲通地跳。
第二天一早,他出征時,面色慘白。我都快忘了,連日來他久咳不愈,此次是帶病出征。
顧久洲看出我的擔憂:「放心,隨軍的郎中會照顧好我。等我回來。」
他輕吻我的眉間,那是此生我們唯一的吻。
門咯吱一聲推開,我回過神,穿好衣衫。
蕭炎站在門外,我轉身:「有事?」
「無事,明日將攻打蘄州,跟你說一聲。」
蘄州,在南魏都城的西邊,攻下它,南魏便要亡了。
正好,春天也快到了,梨花要開了。
19
沒有了顧久洲的南魏軍隊,如同一盤散沙。
蕭炎很快破了南魏都城,擒獲了南魏君王。我站在顧府的殘垣斷壁中,找到了那棵含苞待放的梨花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