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益康畢竟是周益康,在他的打理下,本來糟亂一團的陸路交通逐漸清明。
為朝廷免去了一大隱患,得到了朝廷的褒獎。
也為百姓提供了不少便利,收獲了贊揚。
同時自己還賺個盆滿缽滿。
周益成也是個會經營的,不過數年時間,興遠周氏的產業越發龐大,遍布全國各地。
我爹娘口口聲聲說想我,幾次想要來京城尋我,可還沒走到州府就被勸了回去。
人在路上總少不了吃住,那就躲不過周家的眼睛。
后來周益成索性弄個了宅子把他們養起來,吃喝不愁還有人伺候。
他們也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就這樣斷了找我的念想。
我覺得真是便宜了他們,當初那麼對我現在還能過上好日子。
可周益康說就當是花錢買安心,總好過他們過來攪和我們的生活。
等到了四十歲上,周益康已經在官場摸爬滾打二十年。
幾經輾轉出京入京,做過父母官,也做過封疆大吏,從工部員外郎開始,到工部尚書結束,最后因身體不適告老致仕。
陛下念在他著實體弱,又于國有功,不僅沒難為他,還恩賜我二品誥命殊榮。
宣旨太監來封賞那天正值初冬,天和我上花轎的時候一樣冷。
周益康陪著我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聽完了敕封的文書,山呼謝恩。
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溫潤的痕跡,少了些張揚,多了些內斂。
「冷嗎?手這麼涼。」
我雙手捧著圣旨, 他便來攙我的手臂。
我搖搖頭。
是真的不冷。
想來那年我通體生寒,大概心是冷的。
如今手雖冷, 心卻是熱的。
20
我們又回到了興遠, 一來一去恍惚已經二十年。
老宅子許久沒修繕過,已經稍顯破敗, 周益成索性提前建了一座新宅子給我們。
雕梁畫棟,亭臺樓閣,周益康見了直說奢靡。
稍作休息之后, 他將一大箱房契地契、商鋪銀票抬到我們面前。
「哥, 這是這些年我替你經營的產業,現在你回來了,便都還給你吧!」
周益康看了一眼就直扶額頭:「拿走拿走, 這東西我看了頭疼。我都操心勞力二十年了, 就不能讓我歇歇嘛!」
周益成也不推辭, 徑直往那大箱子上一坐。
「其實我可舍不得給你呢, 這些東西就像我的孩子一樣, 我看著他們心里就高興。哥你放心, 我不昧你的銀子,我現在的身家幾輩子都花不完,我就是喜歡賺錢的感覺。」
「好好好知道了」, 周益康哭笑不得,「那以后家里就靠你了,你好好賺錢養我。」
「那你可要陪我下棋啊!」
沒想到時隔二十年,他還記著下棋這事兒。
等冬日第一場瑞雪降臨的時候, 孩子們在院中堆了一個大大的雪人, 惟妙惟肖。
我陪周益康在堂中看著,嘴角噙著笑。
忽而他散下發髻遞過來一縷發絲, 如墨般烏黑中夾雜著幾絲銀白:「醒荷你看,我也生白發了呢!」
我放在指尖摩挲,并未言語。
日日為他束發, 他生白發我又豈能不知?
大概是操勞過甚,才過四十便已經這樣,而我還如少時一樣, 只有耳后那一縷。
我心下感傷, 不承想他卻很高興。
「終于生白發了, 醒荷說的白頭偕老要成真了。」
我在心疼他勞累,他卻還不忘打趣我。
我扔下他的頭發不再理他。
到了這個年紀,我也只有二人獨處的時候才能顯現出一點孩童脾氣。
他便過來哄我,做出各種搞怪的表情惹得我忍俊不禁。
我重新和他強調:「我說的是偕老,光白頭不行。」
他卻反問我還要不要養雞鴨。
這話題轉移太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但還是如實回答:
「想養, 當個無聊的消遣。」
聞言他忽然湊過來:「那就勞煩夫人連我也一起養一養吧,夫人不管養什麼總能成的。」
哈哈。
原來他說的竟然是這個。
我「撲哧」一笑,擼起袖子攥起拳頭,舉到他面前。
「既然如此, 我可要加把勁嘍!」
雪后的小鎮祥和靜素, 讓人心中安寧。
看慣了京城的繁華盛景,重新回到這里倒也讓人十分滿足。
依稀中我仿佛又聽到那個算命先生對我說:「這孩子命好,所求所愿皆能成真的。」
但說到底我也沒許過幾個愿望。
念及此處, 我虔誠地閉上眼,默默在心里又許了一個愿。
希望蒼天,能讓它成真吧!
(完)